“回稟皇上，其實要讓富商、士紳借錢給朝廷，遠遠要比讓他們捐錢容易得多。”

陸燦一臉自信的回道。

“哦？”

眾人一聽，無不感到詫異。

當然，這也不怪他們會不理解。

因為在自古以來，歷朝歷代，在儒家“量入為出”理念和“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封建思想影響下，各個朝代雖然在宋代就出現了世界最早的紙幣“交子”，但古代中國從來沒有發行過正式的政府債券。

歷代王朝應對財政危機的辦法只有兩個：一是利用通貨膨脹，宋、金、元、明等朝代都出現過濫發紙幣而導致的經濟混亂；二是皇帝向老百姓攤派，增加苛捐雜稅，不過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就在其代表作《捕蛇者說》中抨擊了統治者的這種行為。于是，后來就由攤派變為向民間號召捐贈。

所以，由朝廷向民間借錢這種行為，古往今來就還沒有任何一個朝代嘗試過，沒有經驗。

更重要的是，自古以來，巨富都不敢露富，許多巨富幫朝廷度過危機，然后卻落了個抄家滅門的下場！

比如明太祖忌憚沈萬三收買軍心，起意殺之。馬皇后多次勸諫，謂沈萬三固然富可敵國，然而未嘗為不法之事。遂免死，改為抄家，流放云南，后客死異鄉

所以，在這些大臣們眼里，沈萬三就是最好的例子，要讓富商、士紳們自愿捐贈一些都那么的難，又何況要大筆的借款呢？

更重要的是，在場的這些大臣們，其實就是當朝最為富有的人，誰家里沒有個十幾萬兩啊？

但是，最起碼在他們心里看來，自己是不可能借錢給朝廷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借錢給朝廷。

這不僅等于告訴皇上和世人，自己為官不夠清廉，而且還可能落個肉包子打狗，這錢借出去了就有去無回了。

也正是因為這些原因，所以當他們聽到陸燦說，要讓民間的富紳們借錢給朝廷并不難時，心里是非常不認同的，甚至覺得陸燦這完全就是幼稚。

說到底，還是太年輕了啊。

就在大家都覺得陸燦這次是真有點說大話的嫌疑之時，就聽見陸燦笑道：“皇上，正所謂‘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不管是窮人，還是富人，不管是高官貴族，還是平民百姓，所行之事，無不為一個利字當頭。雖說作為臣民，要忠君愛國，但說到底，在人的私心底下，錢是自己的，國卻是大家的，或者說是皇上您的。所以，要讓富商士紳們捐錢，其難度可想而知。”

此話一出，在場的眾位大臣都頓時面露尷尬和不悅之色。

有幾位戶部的官員，其實很想反駁一下陸燦，可又擔心懟不過他，所以最后也都忍住了。

畢竟，陸燦所說的這話雖然聽上去很難聽，但卻不得不說這是實話。

天下之人，誰又會沒私心呢？哪怕就算是以清流自居的徐階，這次捐款也不過五十兩銀子。難道，他是因為拿不出更多嗎？

嘉靖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嘆了口氣。

因為他也明白，陸燦所說的這一切，是大實話。

這時，黃錦問道：“陸燦，既然捐贈，富商士紳們都那般的不情愿，這要讓他們借錢給朝廷，又怎么會更容易呢？”

“是啊。”嘉靖也點點頭，大為好奇。

“因為借，自然是要給利息的。”

陸燦回道。

“給利息？”眾人一聽，恍然大悟。

“沒錯，只要我們以戶部的名義發行國債，許諾合適的利息，再以財政稅收作為擔保，富商和士紳們將錢借給朝廷，那么這筆借款對他們而言，就成了一筆安全的投資，幾年下來，期限一到，還能賺取一筆不菲的利息。”陸燦講道。

其實，利息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古代典籍《周禮》中有明確記載，3000多年前，西周的官方市場開始賒貸制，視借貸情況不同收取不等的利息。

嘉靖點點頭，覺得有幾分道理。

這時，內閣閣員呂本，略微思慮了一下，說道：“雖說朝廷對借款可以許諾一定的利息，加上戶部以財政稅收作為擔保，如此聽上去借錢給朝廷，既安全又有利可圖。但是實行起來，或許依舊困難重重。”

“呂本，你認為還有何困難？”嘉靖問道。

呂本回道：“皇上，民間自古就講究財不外露，特別是富甲一方的富商，更是不愿暴lu財富，所以利息這點蠅頭小利，他們真的會看得上嗎？”

徐階也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呂大人說的不無道理，看得上這點利息的小民，無錢可借，有錢可借的富紳，恐又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可如若利息高了，朝廷又很吃虧，這甚是難辦啊。”

“這有何難！”

陸燦笑了笑，伸出三個手指道：“我用三個字就可解決。”

“哪三個字？”眾人都好奇的看向了陸燦。

“不記名！”陸燦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