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肆虐,白茫一片,無數火把在夜風中燃燒飛舞。
樹林內一片銀白,枯樹佇立,枝頭積壓了不少的積雪,伴隨著五六百人的紛紛圍擠進來,它們也不由自主的簌簌墜落。
此時整個局面都已到了最緊要的關頭。
郭靖和黃蓉雖然擒住了完顏洪烈,可他們同樣被趙王府的侍衛們團團包圍,至少在外人看來,他們想要離開這里恐怕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我說公子,這件事情.......還有的商量嗎?”
一直沒有開口的完顏洪烈強忍著被扼住咽喉的痛楚,勉強說道:
“你們來我府中一定是有什么想要的,我這趙王府內雖說不是富可敵國但也有各種金銀珠寶、字畫古董,你們想要什么盡管拿去。你們的本事這么好,如果能夠和我合作,以后榮華富貴想要什么我都給得起。”
完顏洪烈也算是個人物了,都這個時候了還試圖拉攏郭靖和黃蓉。
看其神情,竟還真的沒有半點虛與委蛇,仿佛郭靖和黃蓉如果放了他的話,他就真的會揭過這一篇,一笑泯恩仇。
但郭靖這一次就是沖著他的命來的,當年郭嘯天和楊鐵心兩家被害和他有直接脫不了的干系,更別說他后來霸占人妻,這幾日還請來了靈智上人、梁子翁、歐陽鋒那些人企圖霍亂中原,盜走岳飛的武穆遺書,郭靖怎么能饒得了他?
“那我要是想要你的命,你也給得嗎?”
郭靖沉聲問道,
完顏洪烈臉色微變:“公子何必呢?你和我素不相識,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取我性命?與我合作,以后享盡榮華富貴不是更好?”
郭靖沉笑一聲:“有些東西不是用錢來衡量的。少廢話,跟我們走,你還能再多活一會。”
郭靖說完,一把扯著完顏洪烈就繼續往內走去,黃蓉拔劍在手緊隨其后。
林中圍堵的侍衛也只好黑壓壓再跟上去,各各拔出刀劍來,捻弓搭箭,鵝毛大雪悄無聲息的落在身上,只能聽得到無數腳步踩在積雪上的咯咯聲,氣氛再度陷入緊張。
眾人每走一步,氣氛便再緊張一些,郭靖甚至都沒有用什么緩兵之計,而是明擺著今日必殺完顏洪烈,所以完顏洪烈也只盼這些侍衛能一直跟著,這樣至少能讓郭靖投鼠忌器,不會輕易殺了他。
但他又怎么知道,郭靖留他一命僅僅只是為了去救包惜弱出來?
他們在眾目睽睽之下穿過了密林,繞過一道竹籬,身后出現數間并排的烏瓦白墻小屋,其中一間屋內燃著燭火,這是南方鄉下尋常百姓的居屋構造,突然出現在北方卻有些格格不入。
“蓉兒,我們進屋去。”
“嗯。”
郭靖擒住完顏洪烈,眼神冷冷的斜睨眼前幾百侍衛,迸發殺氣,宛如利劍穿心,在場的五六百人都忍不住的打了個哆嗦。
不知為何,他們的心里竟然充滿了一種臨死前的恐懼。
可是這沒有道理,被圍困的是郭靖和黃蓉,怎么反倒是他們的心里產生了一種恐懼?
隨著黃蓉推開門,郭靖也走入屋內,將門一關,外面的侍衛們便不知道里面的情形了,也沒人敢輕易上前去,只是不動聲色的將那間烏瓦白墻小屋圍的里三層外三層,靜觀其變。
一旦六王爺完顏洪烈真的死了,他們當然是一擁而上替王爺報仇,但現在沒死,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進入屋內,不待黃蓉和郭靖說話,已先聽一個婦人“呀”的大吃一驚,失聲而呼道:“你們是什么人?”
郭靖回眸,見一個中年美婦坐在桌邊,臉色驚詫,目光在郭靖、黃蓉、完顏洪烈的身上來回打量。
細看之下,這美婦四十歲不到,一張芙蓉秀臉,星眼如波,姿容秀美,雖然不施脂粉,但自有溫婉嫵媚,在這般年紀竟比先前正值青春年少的穆念慈還要美上幾分,難怪完顏洪烈都會為其著迷。
再見室中陳設,桌凳之物都是粗木,床帳用具農家之物,甚是粗糙簡陋,壁上掛著一枝生了銹的鐵槍、一張殘破的犁頭,屋子一角放著一架紡紗用的舊紡車,和她秀美的樣貌顯得格格不入。
黃蓉還以為郭靖要來見什么人,沒想到是來找這風韻猶存的中年美婦。
難道他們兩個是早相識了?
郭靖不和大家一起走就是為了來見她?
一定是了,如果不是為了這美婦人,他又怎么會冒險來趙王府呢?
黃蓉頓時心中生出一陣說不出的厭煩來,不知道是討厭郭靖的所為還是討厭眼前這楚楚可憐的美婦,正待發作,卻聽郭靖已先叫道:
“叔母,我是郭靖。”
叔母?
黃蓉的心思剛一閃而過,叔母二字一出,立即一下子便消了。種種合理的解釋涌上心來,原來是完顏洪烈把郭靖的叔母囚禁在這里,難怪郭靖定要殺他。
而這一切都只是黃蓉在片刻間的心思轉變,臉上根本沒有任何的變化,郭靖也沒空注意,只將手里的完顏洪烈使勁往地上一朔,一股大力硬生生的將他跪倒在地,不偏不倚的跪在包惜弱面前,把包惜弱嚇的心頭一顫,但神情卻多了一絲彷徨。
郭靖?
她記得很清楚,盡管那是十幾年前的事情了,但她多年來一直生活在這里又怎么會忘呢?
郭靖,楊康.......
那年在臨安牛家村的時候兩家人熱熱鬧鬧,充滿了對將來美好的期盼,只道是日子會越來越好,但誰能想的到會被官兵當做叛賊圍剿呢?
“你是郭靖?”
包惜弱眼神閃過遲疑:“郭大嫂的兒子郭靖?”
郭靖取出懷中匕首來,走過去放在包惜弱面前的桌子上,道:
“叔母,自十幾年前我們兩家被官兵圍剿后,我娘死里逃生從官兵的手中活了下來,如今我們已在中都和叔父相逢,我正是來帶你們夫妻團聚的。”
包惜弱呆呆的瞧著那匕首,見上面刻有楊康二字,正是當年丘處機贈予他們兩家的信物,再加以她本身就是良善之輩,輕易信人,郭靖所言又都的確是十幾年前發生的不為人知的事情,她已信了七八分。
但隨后她看向跪在地上、骨頭被捏碎了兩三根,表情痛苦的完顏洪烈,又忍不住泛起同情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