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并不覺得他們會知道誰來這里，不過她也不在意，她認為這些東西會留下線索，給她時間，總有機會她會抓出幕后的人。

路知淵皺著眉，他很少看到她流露出這樣的神情有些悲傷，卻說不上難過，很奇怪她這樣的表情。

難道這里不是葬著她的家人，或者曾經的戰友嗎？

瞧見她這種情況，完全不像啊。

袁野看著那幾塊鵝卵石，還有永生花，挑了挑眉:“看樣子，事情越來越有趣了。”說著，將永生花遞給張之言:“這不是普通的永生花，一般會有購買記錄，查一下就知道是誰買的?！?

她放下手上的鮮花時，極為平靜的對負責這里環境的人，“辛苦你們了。”

來人:“……”

這語氣，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離開公墓，張之言領著兩個人去另一個地方。

說起來是袁野的家，準確來說。是她父母的家，從她高中后，就沒住過這里。

換言之，相當長的時間，這里無人居住。

不過，看起來十分干凈，完全不像有人住的情況。

這特色……和袁野看起來很像。

張之言開了門，目光落在袁野身上，他清楚她一直都有一件耿耿于懷的事，可事到如今，早已沒有彌補的機會。

父母都是極為厲害的外交官，常年出差，不是在其他城市，就是在其他國家，明明有自己的家，卻和酒店無異，甚至呆的時間比酒店還短。

哪怕家里還有一個孩子，都沒改變什么。

或許，袁野的出生只是意外之后的無奈，作為父母，給的陪伴極少，等意識到時，她已經參加工作，一切已成定居。

袁野表情平靜，仿佛這個地方沒什么不同，又或者與她無關，總之她不在意。

這樣的情緒，虛幻得有些不真實，低眉間，側臉美麗絕倫。

唇角輕抿，也不止有什么困擾著她。

路知淵和張之言在一旁等著，顯然，路知淵猜到了不少，卻也什么都沒說。

可能是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身份，又或者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語氣……才能不觸及她的傷疤，讓她不會難過。

他望著站在門口那個不驚不擾的人，心里驀然如潮水般漫上一種期待又忐忑的情愫，很陌生。

好像自從認識她以后，這種古怪的情愫一天天襲來，一天天明顯，讓他再也不能像從前那樣坦然淡定，這一次，他希望能得到她的信任。

這種情愫讓她的心情猶如過山車一般，刺激極了，可結束后就是漫長的難過和無奈。

他不明白，這種感覺是不是喜歡，可能只是不想她難過。

好一會兒，袁野才輕嗤了一下，“張隊，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這里和我早就沒任何關系了，不是嗎？”

張之言走了進去，沒有回頭:“這么多年了，是時候回來看看了?！?

袁野沒來由的一肚子火，站在門口，不愿再進去一步:“反正與我無關，你們隨意?！?

她的語氣聽著有些別扭，像個幼稚的小姑娘，路知淵突然有些心疼，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袁野有些不自在，身子僵了一下。

路知淵也不問這兩個人在打什么啞謎，拉著袁野走了進去，掃了一眼屋子里的情況，然后出聲道:“上次的事你還沒說完?！?

袁野沒理會張之言，從手提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他:“這是我們在接受任務的第二天，我收到的一份資料，周穎慧說這次的任務可能是個坑，可是我們沒有選擇，我猜她知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路知淵瞟了一眼文件，有些疑惑:“你不是說所有文件都封存了，那你怎么還有？”

那天秦墨延找她的時候，她就提起過，說事故發生后，關于他們的所有資料都封存了，任何人都沒有查看的權限。

當初他也調查過，想盡辦法也沒查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所以袁野說這些時，他才恍然是因為這樣的袁野。

袁野坦然地笑笑:“我的確拿不到那些資料，不過我腦子里有，并不妨礙我調查。”

張之言一愣，擔心路知淵會生氣，不料后者只是微微挑眉，語氣中似乎有贊許:“不錯?！?

他說著，隨意走到陽臺上，坐在藤椅上，另一張留給袁野。

張之言呼出一口氣，微笑的看著，他很開心終于有人可以分擔她的苦悶，路知淵是個不錯的人，應該可以幫助到她。

盡管他也想知道，但他更尊重袁野的隱私。

所以，他沒有遲疑，轉身就打算離開。

路知淵瞥見他的身影，出聲:“張隊，你要離開？”

張之言頓住，離開前拍了拍袁野的肩膀，聲音溫和:“袁野，去做你認為對的事吧?！?

路知淵默默看著，心說還真是矛盾的家伙。

袁野沒在意，張之言一向都是很有分寸的人。

偌大的公寓里極了恢復了安靜，袁野坐在路知淵身側，見他已經開始翻看資料，她沒有朋友，也沒走可以傾訴的對象。

對她來說，說出那些事并不容易。

可是這些年，她始終處于被動局面，如今，也是時候都說出來了。

所以，她很快收拾好情緒，出聲道:“我從小生活在這里，因為這里是單位小區，里面住的都是單位里上班的人，都是各個部門優秀的人才，十分安靜，夜晚也看不到幾盞亮起來的燈，在我16歲之前，一直住在這里。就是我年輕時大部門時光:沒有家人，沒有父母，卻有無盡寂寞和無奈……可這里卻有人成為我的指路明燈?！?

“那個人曾是國家最著名的臥底成員，從事著最為危險卻又特別震撼人心的工作，仿佛電影里播放的場景，可后來他年紀大了，身體也大不如從前，只能退下來，做些文職類的工作，他有很多時間，總是一個人在小區里描描畫畫，我就是在那時候認識他，我們經常一起曬太陽，討論問題。”

“偶爾也會請教他很多事，亦師亦友，相處十分融洽，他對我極好，自己會的全都教給了我，他教會了我很多?！?

回憶起往事，袁野臉上的神情緩和了幾分:包括，臥底的方式和隱藏的技巧。

張之言剛走出去，腳步頓了頓。臉色漸漸發白。

他大概理解袁野選擇這樣的工作，不是出于她的父母，而是她口里的那個人，她從小孤單極了，卻仍舊能這般優秀。

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想想便覺得心疼。

路知淵表情淡淡的，微微贊嘆，果然優秀的人身邊一定會有同樣優秀的人。

很多人用在抱怨這個世界的不公，認為那些站在金字塔的人無非是會投胎，又或者投機取巧，可真的只是這樣嗎？

袁野父母是外交官不假，可她從小到大見過她父母的機會屈指可數，長大后參加工作，就算碰到了也不能打招呼，不過一眼就要分別。

可她卻成長得極為優秀，成為對國家有用的人才。

這也難怪，不到三十歲，就會有無數人心甘情愿保護她。

但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她或許熱愛這樣的職業，所以才會無視危險，在這樣的環境中磨礪成長，她或許熱愛繁華，所以功成名就后瀟灑度日，享受人生。

可到底，是因為她足夠優秀，是因為她心中有一桿尺，是因為她有自己的原則。

她從來不懼艱險，只是遵從內心。

也許，她沒有選擇，她接觸的世界就是這樣，像野草一樣，無人引導，野蠻生長。

可，她卻沒有長歪。

路知淵看向袁野，她低著眉，白皙的臉上始終平靜，像是早就習慣了，習慣這個詞突然讓他覺得難過。

明明，所有人都在說人總是在不斷習慣。

習慣一個人，習慣接受生活的難過，習慣……

可習慣到底真那么好嗎？

就像此刻，他唯一能做的，或許就是幫助她找出真相，抓到幕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