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堯也的確如此，給了嚴昭一個眼神，后者直接扔給她一個抱枕，隨后車身猛地一個晃蕩，袁野還沒回過神來，車子就已經扭了起來，再次沖進車流里。

路上是漸漸聚集的下班時間的車輛，他在找掩護。

袁野吃驚的看著他，果不其然，他的側臉更加安靜了，眼睛幽暗。

警察長時間的緊咬不放讓他已經漸漸失去了耐心，偏偏顧忌她的情緒，又無法開槍。

下午上班的稀疏車流中，他駕駛的車仿佛一尾靈活的魚，不斷超車、搶道、避讓，游刃有余，所過之處車輛鳴叫剎車，躲避不及的干脆撞在了一起，后邊的警車速度極快，有的避讓剎車，有的直接撞上旁邊的欄桿上，或者直接沖到一旁。

袁野抓著扶手，一只手抱著抱枕，頭暈目眩。

后視鏡的一幕讓她心驚肉跳，這輛車溜得飛快，后面的車流完全崩潰，一片狼藉。

他轉眸，自得地看她，“這可不能怪我吧？”

“……”袁野心煩意亂，懶得理他，隔了半秒，望著后邊的人仰馬翻，“你沒必要這樣做……他們只是以為我有危險。”

“不，他們不過是在利用你。”他的語氣生硬又霸道說完，嘆了聲:“笨！”

袁野面色一僵。

“跟我走吧，他們并非真心保護你，只有我們才會，也只有我們有能力保護你。”

他微微瞇眼，輪廓分明的側臉閃過一絲柔和，也不高興:“你那么聰明，難道不明白他們的保護是什么意思？他們看中的是你身上那些秘密。”

“他們保護的不是你，而是你的身體，因為你能幫助他們攻克很多難關，你能讓他們更為順利的研究任何他們想要研究的東西，這是他們所需要的，他們很清楚，你這樣的人，無論落到誰手里，就能成為誰的優勢，而且可以促進科技的快速發展，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優勢最大的，說白了，就算你的利用價值。”

周堯眼神陰暗，緊繃的臉上透出隱隱的怒氣，是替她不值，更是氣他們這樣對她。

“你和他們其他接受試驗的對象不一樣，對他們來說，你不過是死了一回的人，是可有可無的，就算出了什么事，他們也不需要付出什么樣的責任，但前提是他們能做到，而非別人。”

袁野不為所動:“即便如此，他們也是在保護我，我們各取所需。”

那么危險的實驗對象，不能只讓某一方擁有，總要有制約和平衡，她想起路家四合院里有很多魚，其中有一尾極為兇猛的，大概就是為了讓他們永遠保持活力吧。

周堯雙手扶著方向盤，手背上青筋繃起:“你就那么不喜歡我們這些人？在那里，你什么都有，你要是不喜歡，可以不參與任何事，誰也不敢多說一句。”

“你壓根就不明白，”袁野望著窗外的風，“我要的是什么。”

“你可以擁有任何你想要的東西，周問也不會找你麻煩，任何地方，任何事，你想去都可以，想做也可以，”他譏諷，“他們不會讓你有這樣的機會。”

袁野不語，她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不過是被他們利用的對象，可她遇到了路知淵，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即使是被他束縛在懷里，她都覺得是自由和幸福的。

任何時候，都是。

袁野緩緩抬起眼簾:“周堯，如果他們都沒出事，如果我沒有因為無意之舉救了你們，如果我沒有像個普通人一樣，或許，我會加入你們，畢竟對于很多人來說，你們那個組織并非沒有任何優勢……或許，我還會認為，我可以帶著你們回歸正途。”

“如果真是這樣，我很無知，甚至對不起身上的責任，也對不起任何人，包括我自己，不是因為你們不好，而是這并非我所喜歡的。”

周堯靜靜聽著深幽的眼眸波瀾不驚，寂靜而沉默，

袁野的話那么簡簡單單的一轉，卻讓他的目光瞬間暗淡下去:“因為我一直很清楚什么才是正確的，什么才是應該做的事。”

“周堯，現在，我想做的就是成為一個普通人，遠離一切。”

周堯寡淡一笑，愈發暗沉:“很遺憾，你做不到。”

“ Y，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滿足你，唯獨你不能離開我們。”他隱著凌厲的氣勢，飛快的打著方向盤，揚長而去。

袁野猛地一怔，不可置信地望著鏡子里逐漸變小的嘈雜和混亂，心一下就跌到谷底，警車沒有追上來……

她分明抱著希望，他們會來救她的。

她不想跟周堯走！跟著他，她就再也不可能見到路知淵了。

周堯見她錯愕得仿佛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小臉蒼白得可怕，忍不住放輕語氣:“生氣了？”

“沒有。”

“那就是……你不開心了。”不容置喙的語氣。

袁野不想搭理他，手不自覺的往下移，或者她可以自救，可她的動作才剛開始，耳旁就響起他微涼的警告:“Y，別試圖逃走。”

他收斂了之前的一切情緒，又冷又硬。

袁野脊背僵硬，她就知道，有他在，她什么都做不了。

陽光灑進來，落在他的后背上，染上溫暖的光暈，映在他墨色的眼眸里，璨璨的仿佛水里一閃一閃的水晶:“Y，別想跳車……也不準傷害自己。”

袁野頓感挫敗和無力，和他根本沒辦法溝通。

她望著窗外飛馳的景色，閉著嘴巴，絕望又木然。

而她剛才摸安全帶的舉動無疑刺激到了周堯，他臉上的表情更加平靜了，車速猛地加快，仿佛這樣就可以阻止她的動作，讓她留下來。

車廂里詭異的安靜，只剩下天地間的風聲。

袁野漸漸不安，他忽然開口了，很平靜。

這讓她心里猛地一咯噔，屏著氣，一時間不知道該接些什么話。

“你變了。”周堯不等她，自顧自的出聲，“那個家伙給了你很大的勇氣。”語調平穩得沒有一絲起伏，卻像極了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袁野咬了咬牙:“變？你好像從未真正認識過我吧。”

“認識？哼，你是什么人，我不知道？”他冷聲，氣氛陡然降到了冰點。

車廂里的嚴昭立刻垂下眸子，封閉耳朵。

袁野不怕他，面色平靜，仿佛一潭死水。

寂靜過后，周堯彎了彎唇角:“很遺憾，你那些心思注定無法實現了。”

袁野臉頰極輕地顫了顫，安靜的眼眸里一閃而過淡淡的凄哀。

她突然很想路知淵，很想。

周堯從鏡子里看著她，她立刻垂下烏黑的睫毛，蝴蝶般的撲扇著，遮住了大大的眼睛，白皙的臉上是說不清的凄涼。

他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場景，那是他去找慧慧的時候，她們剛開始訓練，她一個人站在角落，手里拿著一本書，別人在聊天、玩耍，而她則在一邊繼續學習。

那個時候，她就是這個樣子，十分平靜，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他們呢？”

周堯聽言，奇怪的看她，隨后笑了起來:“怎么？如果他們在，你就會和他們抱怨，讓他們心疼你嗎？”

“我為什么要抱怨？只有懦弱的人，才會抱怨，不是嗎？”冷笑的神情其實不適合她。

周堯一愣，輕哼了一聲，掩去眸子里的尷尬。

“那些人，是你安排李娜殺的，還是他們？”

“一般是他們計劃，而我負責執行，”他輕笑著，“自然是針對路知淵而量身定制的反側寫，反犯罪心理畫像，是不是很精彩？”

“哦，忘了告訴你，就在十分鐘前，有人向媒體泄露了警方的嫌疑人名單，那個有人，就是我哦！”

難怪在那棟大廈，周問那么輕易的就放他們離開，原來那里只是前奏，真正的大戲在后面，安全局遲早會翻出那棟大廈的殺人案，現在袁野都不見了，路知淵的嫌疑陡然增加到最高值。

“Y，你全程見識了他們的犯罪心理畫像，聽到他們對幕后主使的分析，你也知道路知淵對這個殺人兇手心理的揣測和剖析，是不是覺得他很厲害？”

“Y，這就是路知淵他自己。”

“你從視頻里看到的一切，受害者尸體上表現出的一切，那些犯罪心理學專家都沒有看出來的性幻想，只有路知淵懂，我們畫出來的東西，只有相似的心思才看得明白。”

“因為，這本就是他自己。

你認為他很光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