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小妹在手術室中，不但能清楚看到電鋸切開顱骨，露出白花花大腦的畫面。

還能聞到骨頭粉塵的味道。

那感覺，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呆小妹大氣都不敢喘，更不敢開口說話，就這么呆呆看著林言的一舉一動。

其實也不能算“看”，她承認她慫了，不敢看，視線聚焦在虛空里，似看非看。

林言切開患者的顱骨，然后又切肋骨，再然后從肋骨處緩緩抽出鋼筋。

監測儀器突然瘋狂響起，發出警報。

呆小妹下意識看向屏幕，屏幕上拉出兩條長長的直線。

“手術失敗了？”

“林醫生竟然也有失手的時候。”

“這種手術的成功率本來就低，失敗也是正常的。”

“唉，如果我是患者，肯定不想臨死還受這份罪。”

“我也認為這種無意義的手術，是對患者的不尊重，不負責。”

“患者安息吧，愿天堂里沒有鋼筋。”

“林醫生一定很難過，好想抱抱他安慰他。”

“我看林醫生也不見得多高尚，這種沒有意義的手術也做，明顯就是在坑錢。”

“想賺錢怎么了，醫生就不用吃飯睡覺？”

直播間里，網友們為了該不該做這場手術，林言做這場手術是不是喪失醫者仁心，吵得不可開交。

陳梁正在和女朋友進行“睡前運動”，突然接到技術部電話。

一肚子火氣質問，“這個時間打電話，你如果不能給我一個足夠充分的理由，明天我就開除你。”

技術部總監吞了吞口水，硬著頭皮匯報情況。

“呆小妹突然直播林醫生手術現場，網友們吵起來了。”

陳梁一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翻身下地邊打電話邊找衣服。

“趕緊聯系公關部，一定要穩住網友情緒。”

林言的直播少說上千萬網友觀看。

萬一網友們吵上頭，甚至被有心人帶節奏，事態無限擴大下去。

按照上級主管部門的一貫風格，不管誰對誰錯，只要出問題，最后肯定是封停主播賬號，息事寧人。

對林言本人和平臺都會有很大的影響。

如果林言或者平臺方不服氣，呵呵，上級部門想找漏洞還會找不出來嗎？懲罰結果只會更嚴重。

現在最要緊的是平息網友情緒，只要事態還在可控范圍內，一切都好辦。

另一邊，王晨也在觀看直播。

緊皺的眉頭表現出他的失望。

“林言的醫術無疑是遠超同齡人的，但是，年輕人成長太快，沒有經歷過磨練，也不見得是好事。”

“以為自己醫術好，就非要搞什么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是在拿患者開玩笑。”

“唉，希望林言經過這件事，能踏實下來，否則，再高的太賦以后也難成大器啊。”

千里之外的豪華別墅內。

羅耀輝滿臉失落的給羅美琪打電話。

原本以為終于遇到神醫了，沒想到也就這樣而已。

“女兒啊，那個林醫生也沒有我們認為的那么厲害。”

“你回來吧，爸爸再想別的辦法救你媽媽。”

羅美琪沉默良久，輕聲說，“爸，如果有其他辦法，還會讓媽媽病了這么久嗎？”

“林醫生是媽媽最后的機會了，我們不能輕易放棄。”

“如果我確定他醫術不可靠，馬上回去。”

手術室里。

呆小妹沒心情去顧及直播間里網友的評論，專注的盯著林言的一舉一動。

一條生命在她面前流逝的沖擊力，遠遠大于其他。

“林醫生，還有……希望嗎？”

患者的心跳已經消失三分鐘。

幾乎已經沒有救活的希望。

呆小妹問，只是不甘心，不忍心。

林言語氣淡談，說道：“試試看吧。”

一句話，幾個字，如同水滴入熱油鍋里。

直播間里，認為這場手術不該進行的網友更加激動。

“林醫生怎么這樣啊，面對患者的生命一點都不著急。”

“虧我還覺得他挺帥的，卻這么冷漠，到底有沒有點職業道德。”

“以前覺得男人冷冷的超冷，現在卻覺得好可怕。唉，姐再也不相信愛情了。”

“做醫生卻沒有一片視患者為親人的仁愛之心，和劊子手有什么區別！”

“林言不配做醫生，別給醫生這個職業抹黑了。”

“難怪只能在小診所待著，沒有仁愛之心醫術再高也沒用。”

也有一部分網友在替林言辯解。

“醫生面對緊急情況時，更要保持冷靜，感情用事只能影響對患者情況的判斷。”

“林醫生還在搶救患者，說明他并沒有放棄，你們這樣著急否定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林醫生加油，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

但是，在幾乎一面倒的對林言的質疑和謾罵聲中，這些辯白的話顯得如此無力。

陳梁把車停在路邊上，點了支煙。

他一直在關注著直播間里的情況，現在需要他用最短的時間做出決定。

繼續捧林言，還是直接把林言踩死。

從平臺方面考慮。

保林言的風險太大，需要投入的人力物力也是巨大的。

一旦引起上級部門的關注，保不住林言，還有可能把平臺的路人緣敗光。

最明智的做法是，讓公關團隊轉變風向，直接把林言踩死。

平臺方也“及時”封殺林言和呆小妹，撇清關系。

一支煙抽完，直播間里的罵戰依舊還在進行，并且言詞越來越犀利，已經上升到人身攻擊。

陳梁長嘆一聲，翻出公關部的電話號碼。

他已經給了林言和呆小妹機會。

可惜他們沒把握住。

那就不要怪他無情無義了。、

平臺是他和幾百號人幾年來的心血，他不能為了一個林言和呆小妹，斷送平臺的前途，砸了這幾百號人的飯碗。

電話接通，陳梁直接交代，“林言和呆小妹保不住了，發封號通……”

“等等，不要發！”

呆小妹不敢直接看患者，一直盯著儀器，鏡頭也不自覺的聚焦在儀器屏幕上。

只見屏幕上的直線突然起了小小的波動。

然后，波動逐漸加深，加快。停頓，重新波動。

反復幾次之后，最后恢復到正常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