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德博士約我第二天一大早見面。他說研發(fā)實驗室戒備森嚴，他會在上班的路上來我住的旅館接我，這樣可以簡化我進實驗室的流程。

于是我需要在伊利昂消磨一個晚上。我住的德爾普拉多酒店本來就是伊利昂夜生活的起點和終點。酒店的酒吧叫科德角吧，是妓女出沒的窩點。

說來也巧——換了博克儂，他大概會說“就該這么巧”——吧臺前坐在我旁邊的妓女和為我斟酒的酒保都是弗蘭克林[1]·赫尼克的高中同學，也就是那個折磨蟲子取樂的家伙，三個孩子里排行老二的大兒子，目前下落不明。

這個妓女自稱桑德拉，說她能給我找點樂子，除非去皮加勒廣場或塞得港[2]，否則我就不可能享受到那樣的歡愉。我說我不感興趣，她很會看眼色，立刻說她其實也不怎么感興趣。從結果來說，我們都過高估計了我們的淡漠，但也不算太出格。

不過，在衡量彼此的激情之前，我們先聊了聊弗蘭克·赫尼克，還聊了聊他們家的老頭子，稍微聊了幾句阿薩·布里德，聊了聊通用鑄造與鍛造公司，又聊了聊教皇和節(jié)育，還有希特勒和猶太人。我們聊了聊偽善；我們聊了聊真實。我們聊了聊黑幫；我們聊了聊商業(yè)。我們聊了聊上電椅的窮苦好人；我們聊了聊沒上電椅的有錢壞蛋。我們聊了聊有變態(tài)癖好的宗教徒。我們聊了許許多多的話題。

我們喝醉了。

酒保對桑德拉很好。他喜歡她，尊重她。他告訴我，桑德拉曾經(jīng)是伊利昂高中班級配色委員會的主席。他向我解釋，每個高三班級都必須選擇一組特定的顏色，然后自豪地用它們打扮自己。

“你們選了什么顏色？”我問。

“橙色和黑色。”

“很漂亮的搭配?！?

“我也這么認為?！?

“弗蘭克林·赫尼克也在班級配色委員會里嗎？”

“他什么都不參加，”桑德拉輕蔑地說，“他沒進過任何委員會，不參與任何運動，也從不約女孩出去。我覺得他甚至沒和女孩說過話。我們都叫他秘密特工X-9?！?

“X-9？”

“不明白嗎？看他鬼鬼祟祟的樣子，就好像總是在從一個秘密地點去另一個的路上。他從不和任何人說話。”

“也許他確實有個什么內容豐富的秘密生活?！蔽也聹y道。

“行了吧。”

“行了吧，”酒保嗤之以鼻，“他啊，就是那種做飛機模型，從早到晚打手槍的小子。”

注釋

[1]弗蘭克的全稱。

[2]前者在巴黎，擁有以紅磨坊為首的各種聲色場所。后者在埃及，是歷史悠久的度假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