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從城市遠方的地平線上升起，高樓大廈如往常般林立著，外面包裹了一層反光的鏡子。

在東京幼稚園的孩子們看來，中央商業區的那些建筑，顯得特別氣派而神秘。

當他們牽著母親的手，坐在回家的高鐵上時，只需要一扭頭，就能隔著波光粼粼的大河，看到對岸處“金色的未來之城。”

要好好努力，長大后，才能去未來城。

孩子們難以理解，但無論多么繁華的外殼之下，也只是簡單的灰暗冰冷的鋼筋混凝土。

短發的年輕人打了個哈欠，提著公文包，睡眼朦朧的走出了地鐵口。

他身旁禿頭的大叔，倒是因為年齡上的原因，相比之下要精神不少，中老年人睡不了那么久。

這有自然的生理因素，也有工作方面的原因。

“前輩，您不困嗎。”

犀浦新川看著自家公司上面擦玻璃的馬娘工人們，內心有點感慨。

出大學兩年了，他現在西裝革履的，看起來人模狗樣，工資卻也就那點。要是他是馬娘就好了，也肯定去擦玻璃，工資高還不累。

不過他是普通人，所以還是算了。其他的工人，下班時都一臉疲憊，只有馬娘工人們還是神采飛揚，眉飛色舞的聊著最近的賽馬娘比賽。

要是能跟馬娘姐姐談戀愛就好了，只要不出軌，那就是徹徹底底的人生贏家。

杉木鈴鹿醬就很好啊，作事認真，容顏還美麗動人，大家每次送她最喜歡的曲奇餅干時，鈴鹿醬身后的馬尾巴就會開始擺動。

杉木鈴鹿小姐會板著個冷臉，說自己并不想吃，但最終在他們真摯熱情的請求中，只好堪堪的收下了這份禮物。

第二天，眾人們發現自己的辦公桌上都有一個精致的小禮盒。

馬娘們有著先天性的生理優勢。

可她們善良的本性，純潔無瑕的心靈，卻感化了世人。在長久的相處后，不會再有人對馬娘們生起嫉妒之心。

最多就是一點點的羨慕與向往。

甚至，絕大多數的時候，人們會忘掉這些少女的強大，而是把對方當成真正的女孩去呵護，看待。

犀浦新川也搞不明白，怎么會有男人，有了馬娘女朋友后，還能去出軌?活該被強暴或者柴刀。

話說這種事，還真是挺難以想象的，尤其是前者。

明明馬娘們都那么青春可愛，怎么會干得出那些事。

“走快點!今天得忙起來了。”

禿頭男人眼見自己后輩那不著調的模樣，直接呵斥了一句。

“啊?前輩，怎么了啊。”

明明離打卡時間還有一陣子嘛，哪需要那么急。他心里不禁嘀咕了幾句。

“你沒看昨晚群里的消息?”

犀浦新川愣住了，快步跟上了前輩的節奏。

“額，您這么一說，我好像是有點印象。”

“我看到，與我們搶市場的那個UFC賽事，派了選手來我們煉獄這里遠征，跟戰馬娘選手比賽。”

你這不是知道?

在禿頭男人疑惑的目光下，犀浦新川尷尬的露出了笑容。

“我這個夢做的……確實是有點太蠢了吧前輩，哈哈。”

“我昨晚在樓下買了罐富士咖啡，本來想提起精神，去好好處理工作的，結果反而導致睡著后睡太死了。

“我真的沒聽到一點手機提示音，也沒看見有提示紅點，早上就忘了注意群消息了。”

“啊啊，我也不是找理由啦前輩，是真的，我甚至夢到了自己在床上看了工作消息，然后繼續睡覺了，連環夢。”

禿頭男人沉默了，干脆繼續往公司路上趕去。

犀浦新川手忙腳亂的解釋了一番，同時又掏出手機，連忙去查看自己到底遺漏了什么重要信息。

“昨晚發出來的消息，昨晚的……”他喃喃念到。

“我看看啊前輩……哦哦!”

“蝶舞幽夢小姐有比賽了啊!我居然沒注意到。”

犀浦新川心里一緊，這事確實不小。

煉獄賽事的戰馬娘選手們，人均只會打幾場比賽，便考慮退役了。而蝶舞幽夢這位日本本土戰馬娘，也是聯盟內部在捧的超新星，她的比賽至關重要。

馬娘小姐們都比較愛美，而且不知為何，除開賽馬娘行業外，其他領域的馬娘運動員都難以對比賽升起熱情。

仿佛她們生來就只愛奔跑。但能登頂的就只有一人，沒有奔跑天賦的馬娘們只能接受現實，要么進廠打螺絲，要么去練個自己并不熱愛的體育項目。

只有極少數好戰的馬娘，例如那個“獅王。”

“哈哈，前輩，這也太巧了，我昨晚夢到的，也是蝶舞幽夢小姐被約賽了呢。”

不出意外的話，蝶舞幽夢只需要再贏下一到兩場比賽，就會去打冠軍戰，挑戰那個絕對的王者，羅倫多娜爾了。

日本選手，嘗試去奪走法國選手的世界冠軍寶座。這絕對是日本所有賽事粉絲最喜歡的一集。

然而很可惜，無論是賽馬娘界還是戰馬娘，他們都還沒成功過。

蝶舞幽夢小姐，是現在眾望所歸的希望之星了。

“前輩?前輩你怎么不理我啊。”

二人走到了路口處，斑馬線對面的紅燈，讓這些趕路的日本上班族們停下了腳步，聚集于此。

所有人都低著頭，看著手機。

“……你奶奶的，再仔細看看后面內容要死嗎?!”

犀浦新川有些委屈，明明自己說的都是實話，承認錯誤的也很干脆，老前輩真是沒點幽默細胞。

“我，我看下。”

“蝶舞幽夢小姐將于明年二月份的名古屋家鄉主場作戰，表示自己狀態絕佳，新的戰馬娘決勝服很好看，粉絲們可以好好期待……”

“其比賽的對手，是來自終極格斗冠軍戰賽事組織，史上第一位無敗三冠選手，張偉……”

“是一個華國人啊。”

犀浦新川愣住了，他怎么感覺這內容看著有點眼熟?

綠燈亮了，男人向前邁步，結果發現自己前方的人一動不動，害的他差點貼上去。

“臥槽，人!?”

驚呼吸引了眾人目光，他們看過去，是一個嗔目結舌的年輕人。

………………

“啊，流石先生!您不可以直接進去的——”

“讓開!”

恢宏大氣的花梨木門被粗暴的一把推開，男人沖進了辦公室內。

“瘋了，瘋了，都瘋了!”

灰白色的嶄新報紙被狠狠甩出，在木桌上滑行了一段距離，最后撞在了紫村健的胸口上。

紫村健也不惱，淡定的將手中筆墨放下，看著對方。

“不要急，有話慢慢說。”

流石勝彥憤怒的指著眼前的友人，帶著恨鐵不成鋼的語氣，直接開罵。

“你自己怎么樣了心里清楚!”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讓體育部門那群白癡同意的?!讓馬娘運動員跟人類打拳賽?真干的出來啊你!”

男人越說越來氣，干脆直接將西裝上的領帶往下一扯，松開了束縛。

“那些帶著豬腦子的東西，思考能力都被天照大神燒完了嗎?居然能陪你胡鬧。”

“錢錢錢，我知道你想賺錢，但讓馬娘跟人類打架?這鬧不好是要死人的!到時候別說你，我也脫不了關系，全公司都得一起!”

“紫村健，現在還來得及!對外宣布撤賽吧。”

流石勝彥終于是消了些氣。

他雙手按住桌面，俯下了身子，神情嚴肅的看著對方，給出了自己的解決方案。

“如果你是單純想要社會關注度，現在的效果也已經夠了，你知道我半夜被喊醒，看到這些鋪天蓋地的蠢話時有多難以置信?”

當今世界最大格斗賽，戰馬娘煉獄賽的總裁，是流石勝彥面前，這個染了頭白發，穿著件夏威夷度假風格襯衫的中年壯漢。

與外形完全不符，紫村健的辦公桌上擺設的盡是修生養性之物，例如茶具，文房四寶，五行八卦周易等書籍。

紫村健看著氣勢洶洶的老朋友，不禁有些感慨。

在畢業后，對方成為了著名的報社新聞行業精英。而他在當時那個娛樂文化貧瘠的年代，經過深入研究后，提出了舉辦戰馬娘商業格斗比賽的概念，乃至成立公司。

紫村健悠哉的拉開了右手處第一個木柜，食指與中指夾住上面的文件，大拇指擦過下面的紙張，數著頁數。

“你先看看這個。”

一小摞報告書壓在了桌面。

“我——”

“看完再說。”

流石勝彥皺眉，猶豫片刻后，還是選擇抓起了那份文件。

他明白自己的朋友是什么貨色，無利不起早，但絕對知道孰輕孰重。于是他給了對方這個機會。

紫村健兩只手放在腦后，看著天花板的吊燈發神，準備等著流石勝彥看完他給的那些數據。

裝飾華麗的辦公室內，二人沒再說話，氛圍一時變得有些沉寂。

流石勝彥瀏覽了一遍紙上的文字，瞳孔猛地一縮，本來的怒氣瞬間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難以置信。

“不可能，這……”

接著，紙張翻頁的聲音響起，男人看的越來越快，室內那本讓他心煩意亂的熏香味道也不再重要了，唯有眼前的報告書，他像是想在上面盯個洞出來。

半晌，這位新聞行業的精英，緊緊的把文件抱在了胸口處。

“喂喂，我的商業機密，你不會想要拿走吧。”

流石勝彥沒有回話，臉上還未回過神來，過了許久才震驚的看向紫村健。

“數據真實性可靠?”

“嗯，董事會高層全票通過。”

“……”

“我理解你現在復雜的心情，勝彥，但事實就是如此。”

“不不不，不對!”

流石勝彥給自己臉上扇了一巴掌，打醒了自己。

“這些東西，確實影響太大了，但本質問題沒有改變。”

“那個什么ufc的三冠王，他會被蝶舞幽夢打死的，你還沒懂嗎?!”

“甚至還更改了規則，同意幾乎一切攻擊手段?瘋了!簡直不可理喻!”

“這跟古羅馬斗獸場有何區別，純粹的血腥與單方面的暴力，紫村健，你不是高臺上的貴族老爺，整個日本也沒人敢在明面上說自己是，底線不能逾越!”

辦公椅上的壯漢耐心聽完了友人的怒吼后，緩緩點頭。

“連勝彥都會這么想呢。”

“看來不是我太膚淺了。”

“……什么意思?”

紫村健從椅子上起身，轉身背對流石勝彥。

他立于這座大樓的最高處，眼神透過透明的鏡面，俯視著下方川流不息的人群與車輛。

“那個UFC賽事組織的老板，名叫黑山堯一，是個很精明的老頭。”

“與他一起過來談判這次合作的團隊中，其中就有那個男人。”

“哪個人?”

流石勝彥不屑一笑，想看看是什么人能有這么大的官威。

“張偉，那個華人拳手，他旁聽了全部過程。”

“他們雖然死咬著ppv賽事轉播分成，利潤方面的事情，但卻同意了我方最不合理的要求。”

“UFC百分之九十的關注度，都在那個叫張偉的選手身上，而他們居然同意了讓自己的總大將轉到我旗下。”

“這一切就是為了促成這場比賽，只要我們能愿意，給那個拳手一個機會。”

流石勝彥皺著眉頭，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得出了自己的結論。

“無法理解，你們煉獄賽事組織的合同，起碼簽三年，會把他吸錢的黃金期熬過的，再要么就是滿足一定的勝場數，才會解除合同。”

流石勝彥愣住了。

難不成對方是覺得他們的總大將可以連勝，然后再跳槽離開?

荒唐，完全的天方夜譚。

“我當時在會議室笑出聲了。”

那個下午的畫面，他時常感到還歷歷在目，如今又在眼前的玻璃窗上照映了出來。

他不禁真的笑了出聲。

“哈哈，我一直感覺，自己為了公司有時太過瘋狂了，可他們卻居然讓我覺得，我的思維太保守了。”

“所以你就同意了?!再多的利益也絕對不能跟政府對著干，跟人理對著干，蠢貨!”

“你不用說了，蝶舞幽夢退賽的負面影響力，我會盡量幫你減弱，你真想看那個華人拳手死啊，唉。”

流石勝彥感覺自己真是為對方操碎了心。

“你會不同意的原因，只有一個，勝彥，那就是你覺得蝶舞幽夢一定會贏，而且會是純粹的碾壓。”

紫村健轉過身，流石勝彥一驚。

對方城府極深的老臉上，此刻卻是無比的狂熱。

如同一直勉強夠活卻從未飽食過的禿鷲，在世界的舞臺上盤旋了數年，今日才終于找到了成堆尸體般的興奮。

“我當時還疑惑那個拳手，為什么要跟過來。”

“我笑著問他，你覺得自己能贏蝶舞幽夢嗎。”

那個高大健碩的華人，在他挑釁的目光下，十分平淡的說到。

“請別搞錯了，紫村健先生。”

“那群小鬼才是挑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