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個下著小雨的日子,韓天寧和司機老王拉著滿車補給行駛在某高原的盤山公路上……
韓天寧是某國企建筑項目地的資料員,這是一份歷史悠久的光榮職業,在古代俗稱……徭役。
對于這份身處大山,吃的一般,整天熬夜,狗都嫌棄的工作,韓天寧表示很滿足。
畢竟,在這個官方都不敢統計就業率的畢業季,能有一份五險一金,包吃包住,工資六千的工作,對于三本出身,人文學科,四年都是擺爛的韓天寧來說……
一句話,不是你們選擇的工地,是工地收留了你們。
感恩工地!
況且韓天寧覺得自己是這一行的好苗子。
無父無母,沒有對象,自小在孤兒院長大……
簡直就是這行的天選之子。
在車上的韓天寧美滋滋的盤算著自己的未來,干上幾年攢個首付,找個對象,然后再考個公……
朝九晚五,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好生活讓韓天寧對未來抱著極大的希望,渾身充滿的干勁。
這份憧憬在老王的一聲“握草”中迎來終結。
一個近乎垂直的拐彎處,一輛半掛打著雙閃迎面朝著自己駛來。
即便是老王打死了方向盤,韓天寧系好了安全帶。
翻滾,翻滾,自由的翻滾……
開車不規范,親人兩行淚。
我的房子,我的媳婦,我的公務員,我的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美好生活……
嗚嗚,都沒了……
吾名,休矣。
萬萬沒想到,自己居然沒死。
多年來小說經驗告訴自己,自己這是……穿越了?
韓天寧嘟囔著:“真沒想到,做了大半輩子的路人甲,咱老韓還有這份奇遇,享受了一把主角的待遇。”
醒來的韓天寧微微活動身體,除了感到有些虛弱無力,其他倒也沒什么問題。
確定自己身體并無大礙之后,韓天寧開始思考自己目前的處境。
他是在那老頭搭脈時才有了意識。
蘇醒過來的韓天寧并沒睜眼,依舊閉眼裝暈。
韓張氏和羊胡子老頭的對話,他聽了個大半。
一是更是堅定了這個想法,并且還大概率猜測自己這是魂穿了。
二是可以為歷史學出身的韓天寧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二人交談雖帶著口音,但也頗似南京官話,大概率所處江淮一帶。
話語間,韓天寧敏銳抓住了寶鈔一詞。
歷史上大規模發行寶鈔并進行流通的只有元明兩朝。
中元寶鈔,洪武寶鈔。
婦人能用寶鈔支付并被接受認可,說明此時的寶鈔還是具有價值和社會認可度的。
這就一下子排除了宣德以后。
宣德以后,寶鈔,狗都不用。
目前能分析出的信息暫時只有這么多了,但這些遠遠不夠。
獲得的信息越多,對自己就更有利。
自己目前是個什么身份,剛剛的女人和自己又是什么關系,如何復醒卻又全無記憶……
這些,韓天寧還毫無頭緒。
“韓家媳婦,韓家媳婦,開開門,我是老王家的……”
羊胡子老頭剛走不久,便有人在外大聲喊門。
正在灶間煎藥的韓張氏聽到動靜,匆匆趕去屋外。
“這不是親家嬸子,這么晚了您怎么來了?”
這番聲響也驚動了床上的韓天寧。
親家嬸子?
莫不是……
韓天寧眼里閃過一絲異色,豎起耳朵關注著外面動靜。
這個親家嬸子半夜登門,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無事不登三寶殿!
“韓家媳婦,我來看看天寧,都是鄉里鄉親的,你家出了這大的事,怎能不來看看?
對了,你家天寧怎么樣了,大夫怎么說,啥時候能醒來….”
堂屋內,一個膀大腰圓,頗為壯碩的中年婦女剛剛進來便是連珠炮似的發問。
這人便是那親家嬸子,村里人稱王婆子,她家大女兒秀兒也是韓天寧未過門的媳婦。
“親家嬸子費心了,剛剛請縣里的大夫來看過了,大夫說了,這病雖然棘手,急不得,得慢慢養著。”
韓張氏柔聲開口,剛剛就要出口的實話卻在嘴邊換了個話頭。
她雖涉世不深,但絕不傻。
“對,對,對,這事肯定急不得,是得好好補補,這籃子有些雞子,臘肉,你收下,也是咱們老李家的一份心意。你瞧瞧這雞子多大,這些都是我家秀秀一個個挑的,我家秀秀啊,心里可念著天寧哩,她從小就把天寧當做親哥哥……”
親哥哥?
韓張氏面色隱隱一變,但轉眼又恢復常色。
“哎呀,這是作甚,親家嬸子太客氣了,你我以后就是一家人,何必講究些這些。
我家就我們叔嫂兩人,不缺這些,也吃不了這么多,這籃雞子還是留著家里換鹽買粗用罷。
對了,瞧瞧我這記性,家里還有條才做的臘魚,本想著讓天寧送去,那想著出了這檔子事。
剛好親家嬸子來了,待會兒一并帶回去,給幾個小子打個牙祭。”
韓張氏從灶間取下一條臘魚,搭在籃子上一并遞給王婆子。
韓天寧一面聽著,心中暗念:“天寧,韓家媳婦,那豈不是也叫韓天寧?真是有緣,有緣。
叔嫂二人?不就是說……寡嫂啊。”
至于那親家嬸子……合著那是我便宜丈母娘。
這幾句話,信息量巨大啊。
不過,媳婦唉,媳婦唉……
韓天寧心中一樂,這剛穿越就有媳婦了。
好得很!好得很!
看來這輩子不用向上輩子那樣到死都是個沒牽過女生手的死肥宅了。
喜意剛剛涌上心頭,韓天寧就察覺不對。
方才那丈母娘一口一個秀兒當做親哥哥,親哥哥,什么意思?
看來這這丈母娘是來者不善啊。
不好,媳婦可能要飛!
一聽能帶回條魚去,王婆子頓時動了心了。家里三個小子半月都沒見到葷腥了,整日嗷嗷著要吃肉。
要吃肉?吃你老娘我的肉差不多。
瞧這魚油光锃亮,打眼一瞧,三四斤是有的,帶回家去,不但幾個小子能過個肉癮,她和男人也能嘗上一塊,兩個丫頭也能混上一碗魚湯泡飯。
王婆子眉開眼笑,剛想伸手去接,突的又想起些什么,咽了口唾沫,按下話頭。
“韓家媳婦這是說什么,這是我老王家一片心意,哪有再拿回去的道理”,王婆子違心說著,盯著籃子的三角眼中閃過一絲痛心。
她的肉,她的肉啊……
韓張氏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愈發強烈。
果然,在堂屋說了幾句沒油沒鹽的干話,王婆子重視坐不住了,開始了今夜前來的正題。
“我說韓家媳婦,今個嬸子來,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韓張氏猜出了什么,可面上依舊是柔柔的笑。
“這話說的,親家嬸子折煞我了,什么商不商量,您是長輩,您說我聽。”
王婆子不管聽沒聽懂,頓了頓道:“就是,就是,我瞧著天寧和我家秀兒的親事,要不……就算了吧。”
此話一出,韓張氏笑容一滯。
果然,這婆子今日就是來退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