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好行禮，眼瞅時間也不早了，就打算上車進城。

轉頭就看到顧母在韓樂景與顧軒萱的攙扶下，下了馬車，前行幾步，仰頭看向遠處高墻上的“鎬京城”三字。

“阿娘，怎么下來了？”顧玄清走過去，一旁的韓樂景順勢退開，面露擔憂。

顧母回望兒子，臉上掠過一抹淺淡慈愛的笑，“我沒事，就是坐的久了，想出來走走。”

聞言，顧玄清略微放下心。

隨即他又把一旁的商荀介紹給顧母與五皇子，“這位是師兄，商荀。師兄接受了王祭酒的邀請，不日就到國子監教學?！?

顧母早前見過商荀，一臉慈愛拉過他的手，左右仔細打量。

瞧見商荀狼狽的哪有五年前翩翩少年郎的樣子，頓時心疼起來，“長高了也瘦了，可見在外面游學吃了不少苦？”

商荀自小無父無母，此刻面對顧母的慈愛關懷，商荀只覺心中熱燙。

有顧母這句關懷，就是再多哭，商荀此刻也覺得都不算什么，“多謝顧伯母關心，那些都已過去。”

商荀說的輕描淡寫，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在外游學不易。

尤其是這么多年同樣漂泊在外的五皇子，他不由多看了兩眼。

已經到了鎬京城外，因五皇子還要趕回宮中見徐嬪，是以五皇子只能在這里就先同他們分別。

目送五皇子離開，顧玄清等人才再次上車入城。

從平江府到鎬京，一路走走停停，比預期花的時間要多一個月。

等他們抵達時，已經快到臘月。

鎬京城不愧是大周都城，其繁華成都絲毫不輸于臨清府。

遠遠望去，大街小巷人頭涌動，一排熱鬧非凡的景象。

顧玄清撩起車窗簾一角，往外看去，這里熱鬧還是如記憶里一樣。

只是沒了長公主……

顧玄清不愿在看到舊景思人，直接放下車窗簾子，沉默的靠在車上。

因顧母提前讓人到鎬京買了宅院，等他們入了城，到了宅院門口，就有管事等候在門外，言語中帶著一絲恭敬。

見到他們來了，管事忙叫下人去搬行李，他自個兒則是帶著他們往宅院里走去。

管事滿臉堆笑，一邊熱情的說道：“知道老夫人與公子、姑娘會在近日抵達，老奴就提前三個月叫人將宅院收拾了出來。

這邊是住院，旁邊是書房，右邊是外院，里面就是內院……”

這座宅院比在平江府的顧宅還要大一倍，三進三出，足夠顧家人居住。

顧玄清扶著顧母的手，順著管事的介紹一一看去。

在都看過后，管事討好詢問道：“夫人、公子，您們看看可還有需要重新裝修之處？”

顧玄清對住處并無多大要求，他轉而看向顧母。

“不錯。”

顧母有些疲憊，她轉頭對顧玄清說道：“今日我有些累了，晚膳就你們兄妹吃就行，不必叫我?！?

“好。”

送走顧母后，顧玄清轉而順著石子路走到書房。

書房在正院旁的一個小跨院中，不算大，但整個院子都是書房的范圍。

他剛進去，就見下人把他的那些書箱子搬進書房。

書房里還有下人把書箱里的書拿出來，一本本的擺在書架上。

“等等，”顧玄清快速走進去，從下人手中拿過書，“你們出去，這里不需要你們收拾?！?

這里的下人也是第一次見到主家來人，他們也不知公子脾性，聽到他這話，以為是他們哪里做的不好，惹到了公子。

一個個低垂頭，半點也不敢吭聲。

顧玄清見他們還不走，又意思到了什么，他解釋道：“你們別多想，這里的書有很多孤本，不能弄損壞了，我自己來就好。”

如此，下人們才行禮退出。

待他們都出去后，顧玄清才去將箱籠的蓋子打開，幾個箱子里面全都是書。

方才說是有很多孤本，也不盡然都是。

孤本是有，但并非有很多。

顧玄清更在意的是另外一樣東西。

他從箱子里拿出一沓畫，左右看了一下，就暫時先將畫放在了書案上。

待所有書都歸類至書架后，他又拿出一張畫軸，掛在了屏風里面的墻上。

看著墻上畫軸上的紅衣執劍美人，顧玄清笑得愈發溫和。

他的指尖落在墻上的美人圖上，順著她的臉頰摩挲。

畫軸上美人身著紅衣，笑顏如花，手執青玉劍，發上一根木簪。

良久，他的目光落在畫上的發簪上。

顧玄清記得這一根木簪是長公主離開時，他親自給她戴上的。

那日早上，顧阿奴為她執筆描眉，為她送上了一直不敢送的發簪。

至今他還記得長公主在看到這跟木簪時嫌棄的表情。

長公主看著鏡中的自己，抬手摸上發髻上那根木簪，“這是你做的？”

“嗯，”顧阿奴輕聲答應，“公主金枝玉葉，什么都不缺，可阿奴總想送一樣東西給公主，想來想去也就只有親手做的木簪了?！?

長公主瞥了眼他手上還沒有消失的痕跡，又問：“做好有多久了？”

“兩，兩個月。”

“呵！”長公主冷眸輕笑一聲，“你可真有出息，做好有兩個月了，才想著今日給本宮戴上。”

“還真是有夠丑的！”長公主又看了一眼鏡中發髻上的木簪，嘴上說著嫌棄，卻也沒有讓拿下來。

顧阿奴沉默的繼續給長公主描眉，問為什么這個時候送，因為他知道，若是在不送可能就永遠也送不出去了！

他怕自己死了，公主會忘記曾經那個陪了她十年的顧阿奴。

“公主?！鳖櫺逖凵癜V迷的看向畫中人，微涼的指尖一寸一寸拂過她臉龐。

看向畫中長公主時的眼神，里面是滿滿的眷戀。

他的手直至落在唇上，尋著記憶里的長公主，指尖輕輕摩挲。

顧玄清垂眸，緩緩在畫中人的唇上落下一吻……

良久，他才離開畫軸三步遠。

顧玄清長身而立在長公主面前，驀然朝畫軸抬手作揖，“公主，從今日起，您沒有完成的事，我來幫您完成。

那些害過你的人，阿奴也不會讓他們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