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撤退到陳倉以來，雍州刺史張既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久病在床，現在幾乎都不能指揮作戰了。

但他每日感覺好一點的時候還是會去城里轉悠轉悠，給守城士卒打打氣，至少能讓部下安心守城。

連他都沒倒，陳倉怎么能倒呢？

陳倉的防守已經基本歸姜維掌管，一波又一波的劉備大軍讓他的神經始終處于緊繃著的狀態，不敢有一絲松懈。

不過陳倉占據地利，防守得還算挺不錯。劉備大軍打了這么久還沒取得什么明顯成果。

只要長安那邊有援軍，只要曹彰發動進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當全陳倉都期盼著援軍，想著將要擊退劉備的時候……

壞消息傳來，擊碎了虛無縹緲的幻想。

長安淪陷了。

“都閃開！我要見刺史。”姜維推開阻攔的仆役，直入內室。

“刺史他……”

姜維根本不在意旁邊的人在說什么，只顧著闖入。

他要把長安淪陷的消息告訴張既，并與商討以后該怎么辦。

只見內室中，張既躺在床上，已經有一群人圍在旁邊。

“張刺史，長安已失，秦王曹彰已死，我們該怎么辦！”

姜維高聲呼喊道，同時從眾人中間擠入，來到張既臥榻前。

張既不但沒答復，而且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睜開。

旁邊站著的人也默不作聲。

姜維只覺得不對，把食指和中指并攏，放在距離張既鼻孔一寸處。

他驚愕不已。

沒有感受到氣流，沒有感覺到呼吸……

“不用試了，方才刺史聽到長安淪陷后，吐血身亡。”旁邊一人輕聲說道。

姜維細看著床鋪，果然有剛擦去血跡的遺留，紅色星星點點，在一片白之中。

“唉。”姜維哀嘆一聲，走了出去。

長安易主，不會再有援軍了……

現在陳倉就是關中隴右的最后一城，他們是最后的魏軍。

劉協大軍很快也要來了，與劉備軍東西夾攻陳倉，這可怎么守？

更何況，從東進攻陳倉比從西邊進攻容易多了。劉協連洛陽長安都打的下來，還難道平不了這個陳倉嗎？

現在張既死了，士氣又將再次滑落，所有士卒都知道陳倉守不住，人人怯戰，堅城不攻自破……

這可怎么辦？我又將何去何從？

……

“陛下，前方就是陳倉！”

“攻城！”劉協下達命令。

戰鼓擂起，動天震地。

“云梯！”

漢軍士兵推著云梯車向陳倉逼近。

一輛輛木石怪物向前沖擊。

西邊的劉備軍也聽到了動靜。

“天子已經在東面攻城了！”探子飛馬來報。

“我們也進攻！隨我殺！”劉備拔出劍，準備帶頭沖鋒。

“大王你不能去……太危險了！”眾將攔住劉備。

“我不去怎么鼓舞士氣？別攔著我。”劉備想要掙脫，卻仍然被魏延、黃權、張翼等人攔住。

“讓末將替大王去！”魏延挺刀拍馬，隨著大軍向陳倉奔去。

劉備只得回到陣中。

城墻上，魏軍被迫兩頭防御。

“兩邊都有云梯來了！”一弓箭手喊道。

“唉，長安都淪陷了，我們還在這里打什么？這里現在就是孤城一座，而且還是兩面受圍，我們現在就是被裝進罐子里的泥鰍，關進籠子里的鳥獸……”另一拿著長槍的魏軍小卒哀嘆道，他身上還帶著幾處傷。

“咱們這叫甕中之鱉。”弓箭手苦笑一聲，繼續拈弓搭箭。

“你是從哪邊過來的？”

“我前天在西城門上面那邊守。這不，今天又被調來守東門了嗎。”弓箭手再摸箭袋，卻發現箭已射空，便坐下拾取身旁散落的箭矢。

“我三天前是在西門外最近那個營寨，哈哈，然后身上中了兩箭，再挨了一槍。”

“那你怎么活過來的？這都不死？有老天保佑啊！”弓箭手驚訝道，他覺得這可能是他這輩子可以聽到的最后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了，不過不能保證一定會有時間去跟別人吹噓。

“誰知道呢？跟著我們伍長一起逃跑，偏偏劉備的人沒過來追我們，全去追咱們逃跑的大部隊了。”士卒笑道，緩過一口氣，接著說：“然后呢？在城中休息兩天，今天又被叫到這里來了。”

長槍兵沒有神話他的死里逃生，只是一句話帶過。這讓弓箭手十分掃興，他還以為會有什么驚心動魄的故事呢，能讓他在死前再開一次眼界。

他只覺得無聊，收集完箭矢繼續朝城下放箭。

姜維從城墻上往下一望，黑壓壓的一片向陳倉壓過來，其中數輛云梯尤其顯眼，漢軍似乎要一舉翻越陳倉城墻。

“準備火箭！”姜維舉起劍吼道。

“你在這待著也沒事做，去幫我弄點火箭吧。”弓箭手對坐在一旁的長槍兵說。

“我沒用？等到時候他們的云梯到了，看我怎么我一槍戳死一個。”同時，長槍兵把著槍，往前方空氣一刺，演示著他殺敵的狀態。

“就你？哈哈，到時候云梯冒出十多個人，一人給你來一下，看你還扛不扛得住。希望你還能和三天前一樣好運。”

長槍兵只得去準備火箭，嘴里嘟囔：“這火箭哪會有我厲害？”

云梯已經快要碰到城墻了，弓箭手能看見云梯上漢軍士卒的臉。

“放！”姜維揮劍。

霎那間，火箭射出。

烈焰瞬間點燃云梯。

如火神下凡，羿落九烏。

干燥的木質結構根本無法面對這漫天飛火。

高大的云梯還未完全展開就被焚成一團灰燼。

“這果然比我的長槍厲害！”長槍兵被眼前這一幕震撼了。

“我就說，這一燒就是燒一群人，比你一個一個殺快多了！”弓箭手笑道：“火箭破云梯，這守城之法誰不知道？”

劉協也看見了這一團團濃煙。

“看來陳倉難以速取。天色已晚，先退兵吧。”說罷，便鳴金收兵。

當夜，陳倉熟睡之時，一小股漢軍拿著鏟子鐵鍬，往城池方向悄悄前進。

“停，就是這里。”領頭那個輕聲說，向后面的人招手示意。

鏗！鐵鍬鉆進地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