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林逵好奇地掀開簾子，打量著外面的景致。

此時馬車已經出了城了。灰蒙蒙的鄉道旁，是郁郁蔥蔥的樹林。

林逵拖著腮想著，這些樹好粗壯，她要是把這里的樹拔起來，還能像掄家里的小樹一樣掄著玩嗎？

突然，馬車一個急剎車。

林逵躲閃不及，一頭磕在了車壁上。

“這是怎么了？”林逵揉著頭上的包，不滿地掀起簾子看向前方。

林逵還沒看出所以然，就看見林如海勒馬朝她走來。

“逵兒，可嚇著了？”林如海關心道。

林逵一歪頭用車簾遮住頭上的包，朝林如海搖了搖頭。

林如海聞言放了心，轉而去吩咐人換條路走。

這時，一個披頭散發地女子突然朝著林如海直直得沖上前來，眾仆人反應過來忙想去攔，卻不想這女子力氣奇大，竟然推開了好幾個的家仆往前沖去。

不寬的鄉道上頓時亂成一團。

林如海見況臉色大變，忙在策馬到林逵所在的車邊，一邊緊緊地盯著眼前發了瘋的女子，一邊吩咐讓車夫馬上掉頭。

“父親。”在車上靜靜目睹這一切發生的林逵突然開了口：“我想下去看看。”

“不行！”林如海想都沒想直接拒絕了。

林逵委屈地瞅了一眼林如海，沒有開口。

一陣騷亂后，林家幾個家仆合力才將那女子按住了。幾人忙帶著女子到了林如海身邊。

“你這是……”林如海剛開口，便又被一個聲音打斷。

“這里是我冷家的地盤，誰敢放肆？”

林如海聞聲一瞧，只見一個衣著華麗，頭帶高冠的男子騎馬走來。男子身后跟著浩浩湯湯地一群家仆模樣的人。

“這是我們冷公子看上的姑娘。”那男人身后的一個家仆走上前來，冷冷道：“在揚州，冷家想要的東西還沒有得不了的。看你打扮也是個體面人，還是快快把這女子給我們公子還過來，免得惹了麻煩。”

林家眾家仆聽了不禁覺得好笑，剛想上前理論，卻聽林如海開口問道：“敢問公子可是冷大人的公子，冷德州？”

“放肆！我家公子的大名也是你能叫的？”那家仆惱道。

“又不是姑娘家，有什么不能叫的。”林如海笑著道：“冷公子，常聽你父親說起你，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

馬上面無表情鼻子朝天的冷公子立刻慌了，開口道：“你認得我父親？”

林如海謙道：“不算認得，不過是幾面之緣罷了。”

那家仆聽了，越發得了意：“老爺豈是什么人都能認得的？既然聽過我家公子的大名，還不快快把那女子交出來？”

“大人，我不是他家的妾！我是被他強搶來的！”那女子猛然抬頭高聲道。

“你胡說什么？”那家仆怒道：“我家公子花了五百兩銀子買的你，你怎么不認了？”

“你恁妹個銀子！我說了，那對夫婦我不認得，你給了他們五百兩，和我有什么關系？”女子高聲道。

“這我可管不著。我家公子給了銀子，就得要人！”那家仆道。

林如海聞言，低頭問道：“姑娘，這么個世道，你怎得一個人出來了？”

那女子憤然道：“回大人，小女與家人走散，身邊原有幾個貼身丫鬟。因盤纏不多住了城外一旅店，不想被店長算計，毒死了我的幾個丫鬟，又將我賣給了城里的為富不仁的惡霸，小女無法，拼死逃了出來，躲到了城里。不想還是被這一家人找到，要強搶走我回去！”

“誰知道你這套說辭是真是假！若是你同旅店老板是一伙的，得了銀子不認賬，空手套白狼，這又怎么辦？我家公子可不吃這個啞巴虧！交了錢，就得見人！”家仆道。

“我可去恁地一伙的，天地良心，你說的這五百兩銀子我可沒撈著半分！而且既然是店家收了你的銀子又交不了人，你去找店家去，或送官或討錢，隨你們去，這會子逼著我一個女子做什么！”女子哭喊道。

“你！”家仆說不出話來。

“這位大人，這是我冷家家事，讓這位大人見笑了。”剛剛一直沉默的冷家公子開口了。

“還請大人將這女子還于在下，我今后必然親自上門致謝。”

“……既然這位姑娘不愿，公子何必強求。”林如海淡淡道：“不如這樣，這五百兩銀子，我給公子墊上，定然不會讓公子吃啞巴虧。”

“你以為我冷家差你那五百兩銀子？”冷公子變了臉色道：“我只要人。你若不想惹麻煩，還是少管閑事。”

林如海看著那冷家公子，眼中意味不明，他開口道：“你父親前幾日來林府時，說你病了在家歇息，所以當日才沒來。如今林某瞧著，怕是公子看不上林某這種酸書生，不肯來罷了。”

“哼，你有自知之明就好！”冷家公子的家仆滿臉得意道。他卻沒發現，旁邊的冷家公子早已經變了臉色。

“狗奴才，怎么跟林大人說話的？”冷公子翻身下馬，一腳踹向剛剛開口的家仆。

家仆猝不及防，一下子被踹倒在地上，整張臉都被按在了土里。

冷公子教訓完那家仆，接著上來對著林如海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又道：“林大人，那日我的確是病了才沒去拜訪的，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會看不起林大人你啊！是我有眼不識泰山，改日，我必然登門致歉。”

“這倒不必。你父親與我交情深，這點小事我自然不會計較。”林如海淡淡道。

林如海沒有與他過多糾纏，而是自顧自地策馬走了。

走出一段路后，林如海停下，吩咐一個信得過的老仆備車，把那女子送到林府里去。

那女子也是個直率爽快之人。她二話不說，匡匡往地上磕了幾個頭，流淚道：“林大人今日之恩，小女此生難忘。來日若有機會，小女一定要報得林大人的恩情！”

林如海忙將女子扶起。

此時，車上傳出了一個女童的聲音：“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聞言一愣。

林如海忙道：“逵兒，不得無禮。”

“小女朱存，在此謝過各位恩人。”朱存道：“林大人，今后若有用得到存兒的時候，只管入京尋我便是。”

林如海叫的車子很快來了。

朱存上了車，車子走動，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線里。

林如海一行人繼續趕路。

沒一會，林逵就在林如海的帶領下，到了一個農莊一樣的地方。

“就是這里了。”林如海拉著林逵走了進去。

走去不一會，一個樸素的練武場出現在林如海眼前。

練武場建在一片黃土地上，周圍用木頭得圍了一圈，算是確定了練武場的范圍。場子內，刀槍棍棒都齊活，一群壯漢在里面，或是舞拳，或是耍槍，十分威武。

林如海拉著林逵走進了場子里。

只見場子中心，放置了一個小胡凳，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坐在凳子上，閉著眼睛，似是睡著了。

林如海恭恭敬敬地上前作揖：“云老，這就是我和您說的想拜您為師的人。”

林逵忙一抱拳道：“見過云老！小女林逵，懇請拜您為師！”

云老沒有睜眼，也沒有回應。

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小姑娘，我不收女子。如海，你帶她回去吧。”

未等林如海開口，林逵先道：“云老，逵兒雖為女子，力氣卻不比任何一個男人差。若老師收得了我，武藝方面，我定然不會讓老師失望。”

云老聞言笑了。他沒有睜眼，而是指了指遠處的一堆鼓囊囊的袋子道：“小姑娘，你去試著拿起那幾個袋子來，能拿起幾個算幾個。若拿不起來，也不必勉強，重要的是不要受傷。”

林逵點了點頭，轉身去了。

云宗眾弟子就一起見證了一下魔幻的一幕：

只見一個小姑娘用她纖細的手和胳膊輕松提起幾個鼓鼓囊囊的袋子來。她小小的手一動，手里的袋子隨著小姑娘的動作在空中甩動起來。

“天啊！”

“這小姑娘力氣比我還大！”

周圍圍觀的壯漢們有的嘖嘖稱奇，有的怨聲載道，大都在感嘆命運的不公。

“沒想到我王大彪，有朝一日竟然能被一個女童比下去！”

一個叫王大彪的壯漢竟然開始掩面哭泣：“這姑娘真真武學奇才啊！師父，咱們就收了她吧，不能浪費了這么好的苗子啊！”

云老不耐煩道：“怎么，都練得好了是么，還有心思說些閑話？一會都上來和我這老頭子比劃比劃，我看看你們都練到了什么程度。”

“……”壯漢們瞬間噤聲，各自散去了。

云老轉而對林逵道：“姑娘，你是個好苗子，但規矩就是規矩，不能破。我收不了你。”

看著林逵失望的神色，云老話鋒一轉道：“我不會收你做徒弟。但一招半式的，我老頭子卻還能教得了你。怎么樣，小姑娘，愿意學么？”

林逵行了一個大禮，大聲道：“拜見師父！”

“……”云老頓了頓，道：“不要叫師父，叫云老就好。還有，以后嗓門小些，我雖然老了，耳朵好得很。”

說罷，云老小聲道：“這小姑娘，嗓門怎么恁地大。”

林逵因為太高興，并沒聽清云老的話，而是依舊大聲問道：“師父，你說啥，逵兒沒聽清——”

云老：“……沒事了。你以后少說話。”

林.大喇叭.逵大聲道：“好嘞，我以后會少說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