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大人,妾身找您找得好苦啊。卻不想,竟然有緣在此地相遇,實在是三生之幸?。 闭\意伯夫人顧氏,極力堆出笑臉,蹲身斂衽行禮。
楊寰心里有數(shù),顧氏本是鎮(zhèn)遠侯顧肇跡之嫡三女,因定國公徐家主動作媒,便嫁給了誠意伯劉藎臣為繼妻。
原本是勛貴聯(lián)姻,皆大歡喜的美事。
卻不成想,劉藎臣居然膽大包天的公開諷刺東林黨人。結(jié)果,被東林黨人群起而攻,牽連著顧肇跡,一起下了詔獄。
因為,東林黨人和大太監(jiān)王安配合著,幫著當今圣上順利的登上皇位的緣故。
當今的天啟皇帝,對東林黨依舊很有感情,所以,就把誠意伯和鎮(zhèn)遠侯一起抓了。
巧合的是,楊寰正是此案的具體主辦人。
親爹和丈夫一起被抓進了北鎮(zhèn)撫司的詔獄,至今生死未卜,顧氏一直絞盡腦汁的想打通楊寰的關(guān)節(jié),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楊寰早就是黑吃黑的老手了,他比誰都清楚,此案其實可大可小。
只因,干爺爺魏忠賢和東林黨一向不睦,遲早會高抬貴手,輕輕放過劉藎臣和顧肇跡。
但是,這個內(nèi)幕,楊寰除非腦子進了水,才有可能給顧氏交底。
只有讓顧氏急得走投無路了,楊寰才有可能撈到更多的好處嘛。
連這個道理都不懂,楊寰的掌刑副千戶,豈不是白當了么?
“誠意伯夫人,茲事體大,下官也是愛莫能助??!”楊寰故意拿著架子,死不松口。
擔心怠慢了屋里的楊清琳,楊寰便急著打發(fā)顧氏走人。
“誠意伯夫人,今天下官還有事兒,不如改日再談?”
顧氏心里急得不行,她心里有數(shù),今天只要放過了楊寰,所謂的改日再談,必定會變成杳無音信。
“楊大人,實話說,妾愿意傾家蕩產(chǎn),只求救回家父。”顧氏早就聽說了楊寰的黑心腸,被逼無奈之下,只得選擇了先救親爹。
因為顧氏一直無子,還屢次阻止劉藎臣納妾的緣故,誠意伯劉藎臣不僅罵她是不下蛋的母雞,也已經(jīng)很久沒去過她的房間了。
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和無情無義的丈夫相比,顯然還是親爹更值得砸錢一救!
只是,顧氏的親爹顧肇跡,是個典型的敗家子,舉凡吃喝嫖賭,斗雞溜狗,無一不精,只能空頂著爵位和祖產(chǎn)過日子。
楊寰正欲找借口推托,卻見墨云從屋里出來,看樣子是有什么事要辦?
“誠意伯夫人,下官尚有急事待辦,容后再議吧。”伺候好楊清琳那才是天大的事兒,鎮(zhèn)遠侯和誠意伯都捏在楊寰的手心里,可以隨意捏圓還是搓扁。
楊寰朝著墨云的方向,急追了過去。
顧氏很失望,但是,又不敢強拉著楊寰,只得強忍著憋屈,正欲轉(zhuǎn)身回去。
今天,顧氏在會賓樓里,設(shè)了一桌上等的席面,想請往日交好的勛貴夫人和手帕交閨友,出手相助。
結(jié)果,等了老半天,居然一個人都沒來。
就連往日交情最深的手帕交定遠侯夫人,也始終沒有露面。
顧氏剛走到樓梯口,忽聽楊寰的聲音,“孫少爺,地上有油,路滑。您千萬慢著點,還是讓小的攙著您過去吧?”
什么?孫少爺?顧氏驚得目瞪口呆,從來都是不可一世的楊寰,居然叫一個陌生的年輕人為孫少爺?
眾所周知,楊寰是魏忠賢的干孫子。
魏忠賢無子之事,天下人皆知也,顧氏不可能不知。
顧氏本就冰雪聰明,美眸微微一轉(zhuǎn),隨即明白了大半的真相:這位孫少爺,必是魏忠賢的親外孫。
不然的話,無法解釋,趾高氣揚的干孫子楊寰,竟是如此的奴顏婢膝?
如果能夠搭上這位孫少爺?shù)倪@條線,鎮(zhèn)遠侯豈不是有救了么?
等楊清琳從后院的凈房里出來,楊寰親自端著水盆,伺候著用香胰子凈了手。
一直躲在旁邊偷窺的顧氏,見了此情此景后,還有啥不明白的?
會賓樓,有個絕活,便是活割羊,即,從活羊身上割取羊肉,用火燒烤,肉已割盡,羊尚未死。
這道菜,羊很痛苦,但是,楊清琳吃得很爽。
寒霜不知道是活割羊,她也吃得很爽口。
有時候啊,糊涂的吃好,反而是一種幸福。
膳罷,楊清琳又帶著寒霜去逛了正陽門大街外的天橋。
天橋里邊的各種雜技雜耍演出,都沒有固定的演出場子。
民間藝人們,在地上畫個白圈,作為演出的場子。先來先畫圈,就先演出,晚來無地演出,這便是“撂地”,又稱畫鍋。
天橋市里邊,人山人海,各種買零嘴的,演雜耍的,唱百戲的,令人眼花繚亂。
寒霜一路走,一路吃,眼睛都不夠使了。
楊寰也是個妙人,他早看出來了,楊清琳就是特意陪著寒霜出來逛街玩耍的。
只要寒霜叫好的雜耍,楊寰必定拿錢出來,扔進白圈里,算作是開心的小小代價。
逛完了天橋,手里拿著冰糖葫蘆的寒霜,也走累了。于是,坐車回去。
楊清琳剛剛回來不久,大管家魏九便來稟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消息,有人從會賓樓一路跟蹤過來,被東廠的人,當場抓到了活口。
經(jīng)過審問,那人居然是誠意伯夫人的心腹家丁。
“誠意伯夫人?”楊清琳一直待在河間,對京里的政局所知甚少,便信口問了魏九。
魏九拱手答道:“稟孫少爺,是這么回事,誠意伯夫人是當代鎮(zhèn)遠侯的女兒,鎮(zhèn)遠侯和誠意伯牽扯進了東林黨的紛爭之中,被下了詔獄……”
楊清琳原本只是想試探一下而已,卻沒有想到,魏九不僅對京城里的政局了如指掌,而且,就連來龍去脈都說的一清二楚。
原本,不關(guān)楊清琳的事兒。不過,既然牽扯到了東林黨,那就和楊清琳大有瓜葛了。
俗話說的好,敵人的敵人,就是好朋友嘛!
親自審問了被擒的家丁后,楊清琳已經(jīng)完全知道了顧氏的艱難處境,當即作出了決定,他倒要會一會這位誠意伯夫人了。
“你回去告訴你家主母,明日天黑之前,若是不來見吾,那個后果,就很不好說了呀。”
大家都是場面上的人,沒必要把恐嚇的話,說得太白了!
誠意伯夫人,牽連到了兩位武臣勛貴,若是運作得好,很可能成為楊清琳的一大助力。
因為,朝廷上數(shù)得著的勢力,除了閹黨和東林黨之外,尚有楚黨、齊黨和浙黨。
東林黨和齊黨、楚黨、浙黨,肯定有分歧,但他們都屬于是文官集團。
盡管文官集團的勢力極大,只有閹黨才可以勉強與之抗衡。但是,武臣勛貴勢力依然不可小視。
換句話說,這位誠意伯夫人,頗具統(tǒng)戰(zhàn)價值,很可能成為楊清琳溝通武臣勛貴勢力的橋梁和紐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