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書……”

張衛平很是無奈地開口：“我在你眼睛里就那么不行？”

“不然呢！”老支書眼睛一瞪：“衛平你小子別忘了我是看著你長大的，你啥脾性我能不清楚？”

“支書你咋能看不起人呢！老祖宗都說過，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張衛平呲著一口大牙以示不滿，結果換來的卻是老支書的一巴掌拍到桌面上。

“好好說話！跟你爺念了兩天書就不知道好好說話了？凈扯這些文鄒鄒的東西……”看得出來，老支書對于張衛平爺爺這個老伙計的怨念很深。

“……噢，支書，我是說我能考上大學。”張衛平乖乖夾上了尾巴。

他剛剛還差點把那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給扯出來了……還好老支書打斷施法的速度夠快。

“能考上就好。”

老支書對于張衛平的這個回答很滿意：“好好跟上俞曦念書，考上大學，讓村里也沾點你們夫妻倆的書卷氣，看以后村里能多出幾個大學生不。”

一旁，俞曦看張衛平那一副慫慫的樣子看得好笑，但總歸……

當即她就開口接上了老支書的話：“支書，衛平他好著呢！有底子呢！考大學對他來說不難。”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老支書笑得眼睛瞇了起來：“俞曦啊，衛平這娃你以后多擔待一點，這娃人正派著呢！腦子也不差，就是脾性跳了些，有啥事你們好好商量肯定能解決。”

妙哇！不愧是能當支書的！張衛平忍不住在心底里給老支書就豎了個大拇指出來。

本來他還真就以為是扯家常呢，合著老支書在這里等著呢？

聽到這里，俞曦也是反應了過來，她有些似笑非笑地往張衛平看了一眼，說！是不是你跟支書招呼過的！

“咳……”

張衛平略顯尷尬地微微搖頭，他可沒時間去給老支書打這么個招呼。

老支書這純粹就是自發行為。

不關他的事情。

兩人的行為舉動自然也瞞不過老支書—事實上兩人不管是誰，本來也都沒有打算去瞞著老支書的意思。

在看到兩人的舉動之后，老支書就笑著搖了搖頭。

看來是他多管閑事了。

俞曦則是在白了張衛平一眼之后，就笑著開口給老支書回復：“支書，我知道了！”

“呵呵……行了，既然你們有自己的打算，那我就不多說啥了。”老支書指了下面前的椅子：“你倆先坐！今天過來村委有啥事兒？”

私事聊完了，自然就輪到公事了。

老支書雖然沒讀過書，但他何等精明？一看到張衛平是帶著俞曦一起過來的，當即就猜到了個大概—這小子過來肯定不是說請人坐席去的。

畢竟他那個老伙計，也就是張衛平的爺爺，本來就把禮數看得極重，自然，張衛平不可能不知道請人是要去家里請的，而不是在村委這么個辦公事的地方請的。

就別說張衛平從俞曦手上接過來的口袋了。

一眼過去，就是托人辦事的樣子，根本不用多考慮。

張衛平‘嘿嘿’笑著，給老支書豎了個大拇指起來：“要我說，還得是支書您老眼力好，一下子就看出來了我是有事找你和村長。”

“別耍嘴皮子！”老支書一臉嚴肅：“老王有點事情去鄉上了，今天村委就我一個人在。”

“你小子先說說是啥事情，要是公事，那要公辦的。”

“嗯嗯！”張衛平連連點頭：“支書你放心，我也不是來走后門的！不然我咋可能過來村委哦！你看看哪家走后門不是私底下走的？”

聽到他這么說，老支書原本還緊繃的臉就稍微松了些，點點頭：“說得也是！”

“那可不！”張衛平抬手就從口袋里把一包紅梅取了出來，打開，極其熟練地抽出來一支給老支書遞上……

老支書多看了他兩眼：“你小子吸煙？”

旁邊俞曦也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眼中質詢之色極濃。

張衛平這才反應過來，他這個開煙的手法……確實是表現得太過熟練了。

“咋可能呢！”

反應過來了歸反應過來了，同樣該叫屈的也一樣得叫屈。

“就是在城里認識的幾個伙計里面有人吸煙，我這看著看著也就學會了……我可不吸煙啊！”

“不吸煙好！”老支書接過張衛平遞來的煙，在鼻子下面深吸了一下，而后把煙嘴放到嘴中，任張衛平給他點著：“吸煙不是個好習慣，能不吸煙就別吸。”

老書記是信了，但俞曦還是一臉狐疑。

無它，實在是張衛平的這一套動作……實在是太熟練了！

張衛平呲著大白牙沖著俞曦一笑，而后將那包拆開的紅梅遞到老支書面前：“支書，其實真要說過來也不是啥大事。”

“你知道的，我兩……”他指了下自己，而后又指向俞曦：“我們打算過幾天就去登記。”

“但是我倆住的房子還沒建好……”

老支書看了眼俞曦，之前俞曦那個結婚就分家的要求他也知道，等到收回目光之后，老支書就不動聲色地道：“都結婚了，你倆回家里住一段時間也沒啥吧？”

“不是！”張衛平苦笑著：“這不是還有高考的事情嘛！我打算明年先報上考一考……俞曦也要繼續參加高考，她要復習，而且還要幫我復習。”

“支書，你說，我真要帶著俞曦回去家里住了，就那個吵鬧的樣，我倆還咋復習？”

“這倒也是……”老支書把煙從嘴邊挪了下來，隨即頗為認真地思考了一會兒，再度抬頭看向兩人的時候，他就已經猜到了張衛平的想法，而后有些好笑地隔空朝張衛平點了幾下：“你個臭小子！還說不是來走后門的！”

“盯上村里先前撥給知青住的宿舍了吧！”

“要我說支書就是支書呢！一下子就看出來了！”花花轎子人抬人，張衛平自然也樂得捧上兩句老支書，只要目的能達到，兩句軟話而已。

就是老支書從來都不吃他的軟話……

“又給我耍嘴皮子是吧！”

老支書抬手就裝作要揍張衛平，但下一刻他就笑了：“衛平，其實你想去知青宿舍住也沒啥，就是這知青宿舍是村子里的公產，這事情我一個人做不了主。”

“我知道！”張衛平笑呵呵地：“所以我今天不是來找支書你和村長倆的嘛！”

“你啊！”老支書指著張衛平笑著搖了搖頭。

“行！啥事情我也曉得了，等老王從鄉上回來了，我再跟他說，除了這個，還有別的事沒？”

“有啊！”張衛平和俞曦相視一笑后，他就把口袋提了上來，干脆利落地將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在桌面上，隨即咧開嘴叨叨：“兩瓶酒，兩只雞，還有兩盒煙。”

數完，他就抬頭看向老支書：“支書，剛剛你的煙我可是已經給你了啊！剩下這一包紅梅是給村長的。”

眼看著老支書隱隱有一種開口罵娘的樣子了，張衛平這才不緊不慢地開口：“支書，我知道你肯定不收啥東西，但這東西也不是我給你送的禮。”

“是俞曦決定要送的。”他嘿嘿笑著，抬手一指俞曦：“你要罵也別罵我，去罵俞曦。”

“……”

經他這么一番推卸，老支書一下子就不知道應該說啥了。

他能隨便開口訓張衛平，那是因為張衛平不僅僅是村里長大的娃，更是他老伙計的孫子，可要是換成俞曦……他還真沒法隨便開口訓人。

俞曦暗中瞪了張衛平一眼之后，便開口道：“支書，確實是我給衛平提議的要給你準備東西，謝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照顧……”

上道！張衛平給俞曦豎起來了個大拇指。

果然不愧是他張某人的媳婦兒！

但是下一刻，張衛平臉皮就是一緊。

完了，這次他腰上的軟肉才要青了。

俞曦這才出了一口氣，臉上笑意越發真誠了。

老支書則是無奈得很，人情往來他又不是不懂，當然明白張衛平這是把俞曦扯出來做擋箭牌，而且扯俞曦出來，這些東西他現在是必須得收下了。

“行！既然這樣，那我也就不說啥了，等老王來了，事情我給你們小夫妻倆辦得漂漂亮亮的。”

說著，老支書就轉頭瞪了張衛平一眼。

“衛平，下次再弄這些有的沒的，回頭看我不揍你！”

“嘿嘿……”張衛平咧嘴笑了兩聲，前身打心底里怕不怕老支書他不知道，反正他是不怕老支書的。

老人家就挺慈愛的。

打村委出來，拜別老支書后，兩人就一齊轉身離開了。

等到遠了，俞曦這才輕聲開口：“衛平……”

“咋了？”

張衛平也知道俞曦肯定有話想要問他，畢竟剛剛在村委那邊……

“你跟我老實說，你到底吸煙不吸煙？”

“不吸。”張衛平絲毫遲疑沒有，直接搖頭否認：“我都說過了我不吸煙的，至于剛剛在老支書面前為啥那么熟……這么說吧，我玩煙。”

“就是之前去城里的時候，有好幾個朋友抽煙，我看他們拿煙的動作好玩，就學了一下。”

“沒想到現在用上了。”

事實其實也就是這樣，他當年本來就是好奇，所以從某個經常抽煙的好朋友旁邊學了這一手。

不過實話肯定是不能說的，所以這鍋還是得往陳建軍那些家伙的身上去扣。

反正陳建軍本來就抽煙，背一個不大不小的黑鍋正好。

俞曦點了點頭：“還有……”

她憋著笑，裝出來一臉生氣的樣子：“你剛剛是讓支書罵我對吧！”

“沒有！”

這一刻，張衛平的求生欲直接爆表，開玩笑，剛剛在老支書面前，他腰上就已經遭了一趟了。

就這樣，現在能承認嗎？

“你有。”

“不，媳婦兒你聽錯了，我沒有。”

張衛平滿臉義正言辭：“我能肯定你剛剛聽錯了。”

“我是給老支書說你好呢！”

“你有！”俞曦眨眨眼，依舊緊咬不放：“你明明就給支書說：你要罵也別罵我，去罵俞曦。”

“怎么可能呢？”張衛平也還是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淡定模樣：“我說的是：我能娶到俞曦是上輩子積德行善了。”

張衛平現在思路賊清晰。

畢竟腰上那塊軟肉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呢！他可一點也不想再來一下。

“噗……”

俞曦最終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同時低聲道：“騙子。”

“明明就有慫恿支書罵我的，還不承認。”

張衛平嘴角緩緩勾起了一個很細微的幅度，眼底笑意濃郁了起來。

“媳婦兒……”

“怎么了？”俞曦緊緊抱著張衛平的手臂抬頭：“又要騙我嗎？”

“怎么可能啊……我是想問你，我們現在回家嗎？”

對于張衛平的‘回家’，俞曦自然也明白他在說什么，當即臉上就泛起了一抹微紅，隨即重重點頭：“嗯！回家！去見爺爺！”

“走著！”

張衛平緊緊抓著俞曦的手，邁開了步子走了出去。

等到兩人的身影徹底打眼底消失，老支書才從窗前移開了目光。

“這小子，有點本事。”

“俞曦那么有主見一娃，都誠心跟他了……就是不曉得這臭小子能不能考得上大學了。”

想到這里，老支書就皺起了眉頭，在原地打著圈轉著，足足好一會兒，他才深吸了一口氣：“不行，回頭得去找找那老東西，讓他多看著衛平這小子。”

“衛平這娃真要能考上大學，村子里可是沾大光的。”

張衛平自然是不清楚老支書的這些想法，但就算知道了，他大概率也只會表示理解。

別說這年頭，就是往后三十年四十年，在這種偏遠地方村子里，只要誰能考上大學，那他一下子就能變成整個村子里的楷模。

后世都這樣，這年頭就更不用說了。

‘考上大學’這四個字的含金量只會更重，而不是更輕。

回家的一路上，張衛平一點都沒少調笑俞曦。

但是很顯然，剛剛有了把柄落在俞曦手上的他，很快就被反擊了回來。

一直等離家近了，張衛平才收斂了些。

嗯……小有勝面，他贏過俞曦的不是很多，在互相調侃這件事上。

“媳婦兒，咱到家了！”

張衛平指著不遠處大開的家門，沖著俞曦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