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杜建國

六點多快七點的時候，李老狗帶著他老婆孩子前來拜訪。

杜建國年輕時在某工廠上班，后來改制下了海，這些年里生意做得不錯，朋友很多，他和早年街上那些暴發(fā)戶不同，他節(jié)儉、低調(diào)、不犯罪，因此也沒有下館子大吃大喝的習慣，交友應酬，大多會在家里，自杜慎有記憶起，家里總是有許多客人，而王發(fā)財，也因此練就了一手好廚藝。

“李叔叔！~”

李明博一進門，杜慎就熱情的迎了上去。

“阿慎啊，昨兒怎么沒跟你爸去釣魚呢？”

杜慎擠了擠眼睛，小聲道：“李叔，您可別提了，我坐不住的。”

“你小子~”

李明博沒有帶禮物，因為兩家人已經(jīng)很熟絡了。

那位花枝招展的李夫人去了廚房幫媽媽的忙，李家小崽子則是朝杜慎眨了眨眼，然后張望一番：

“慎哥，忻忻姐呢？”

他叫李熙，和杜忻同歲，但因為成績不好，高一留了一級，現(xiàn)在讀高二，因為兩家關(guān)系比較近，父親就讓杜忻給他補習，但補來補去，還是那個鬼樣子。

這小子表面上看上去是個好人，但杜忻好幾次跟自己抱怨，他老是口花花開黃腔，在學校里風評也不太好，杜慎有所耳聞，不過么，如今是法治社會，杜慎不擔心他會干出什么蠢事，就是一紈绔二世祖……哦不對，他不配，要說紈绔二世祖，那位池晨小朋友才有資格。

他？傻逼罷了。

七點過，開飯。

杜建國和李明博推杯換盞，聊著家國大事。

王發(fā)財還在廚房里忙，她做事磨蹭，菜一多往往就會搞很久，人都吃到一半了她才上桌，當然，菜多本來就很麻煩。

李夫人隔著廚房的門，一邊吃一邊跟她討論幾道菜的做法。

而李熙，他討好似的，纏著杜慎問杜忻的事情，杜慎客氣的回應著，但不算很熱情，于是他又纏上了他媽，說是要辦張健身卡什么的……

“健身卡？什么健身卡？你在家練不行么？”

“哎呀媽~人家健身房都有專業(yè)的教練。”

……

在這喧鬧的飯桌上，杜慎專心干飯。

直到李熙舉起了酒杯，說：“杜叔叔，我敬你一杯。”

老實說，他一高中生不該喝酒，可這是家宴，他那位父親又有幾分江湖氣，這樣的事情，杜慎司空見慣。

也沒聽清楚他說了些什么漂亮話，總之老杜哈哈大笑，被捧得滿面紅光。

“你小子這張嘴啊，真是你爹的親兒子~”

“阿慎啊，以后得跟弟弟學著點兒！”

杜慎哦的應和著。

“他就是油腔滑調(diào)，整天就知道搞些有的沒的，”李明博客套著，“倒是老杜你，兒女雙全，大地主一個，我這次聽說，忻忻又考了第一名？”

他們扯著扯著，就扯到了杜忻身上，然后又是那一套把你女兒許給我把我兒子許給你一類的話，進而就是我寶貝女兒/兒子怎么怎么，不給多少多少彩禮不陪嫁幾套房巴拉巴拉——這也不算什么封建陋習，因為只是開玩笑罷了，雖然有時小輩聽著刺耳朵，特別是杜忻，以往這種時候她要么是在廚房幫忙，要么匆匆吃了回房，躲得遠遠的。

但其實，這真的只是開玩笑，杜建國在這張桌子上，把忻忻許了沒有十家也有八家了，這些老男人鬼精得很，他那點兒小心思，一般人想娶他女兒，做夢去吧！——只是這些玩笑，毫無尊重，這，才叫封建陋習。

再后來話題又扯到了杜慎身上。

“阿慎啊，聽你爸說這幾天在打工？”

“啊，是。”

杜慎笑著，說了說自己的情況。

“男子漢大丈夫，也該鍛煉鍛煉，別怕吃苦，有什么事就跟你李叔叔說！”

“就是就是，慎哥，你想找活干，可以讓我爸幫你找嘛！”

“好嘞李叔叔。”

杜慎趕忙吃了飯，溜回房看書。

快九點的時候，李家人走了，杜慎從窗口看到老杜一直送他們到路上，看著路燈下那倆偏偏倒倒的背影，他無奈的搖搖頭。

都是世故而又可憐的老男人，就如他們年輕時竭盡全力適應時代的變換想要謀個體面一樣，到頭來，他們還是趕不上社會風潮的變遷。

那位李夫人年輕時據(jù)說是一枝花，生活豐富多彩，后來嫁給了平平無奇的老李，倆人離過一次，又復合了，老李自小對李熙疏于管教，讀不好書嘛，其實沒什么，送出國轉(zhuǎn)一圈就行了，起初杜慎還以為他是沒那個能力，直到最后聽說他進去時查出了情婦和私生子……

體面，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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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在清晨的霧氣中一溜小跑去米粉店開工。

忙到中午累成死狗，順道給杜忻和池晨帶了兩杯奶茶，然后又贏了一下午。

杜忻好像發(fā)現(xiàn)了一件神奇的事。

“誒？池晨，你說是不是萌新的運氣都很好啊，咱倆輸一早上，我哥來了就贏了！”

“額……忻忻啊，你說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是慎哥帶我們贏的？”

“嘁！~就他？他要是不裸點金大根，我們早贏了！——哥啊~我不是說你坑的意思喲~”

“可我的確很坑啊……”

“哎呀?jīng)]有啦，我哥哥最厲害啦！——哥我想吃鴨架你給我買好不好！”

“沒錢……”

“哎呀求求你了哥，你最好了~~~~”

……

第三天還是如此，杜慎特意在藥店門口稱了稱自己。

76.5公斤。

可以的，三天減了一斤，去學校之前三斤的目標看來可以達成。

然后第四天，就在影魔solo比賽的前一天，杜忻和池晨分手了。

杜慎親眼目睹了那一幕。

那是下午兩點十分，杜慎剛下了班，到了購物中心門口，隔著一條街，他遠遠的看見，王發(fā)財像個潑婦般，扯著杜忻的頭發(fā)，把她從金橋網(wǎng)吧里拽了出來。

“你要不要點臉啊！？你要不要點臉啊！？”

“不學好！跟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你媽我把你養(yǎng)這么大，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

……

她尖利的聲音傳遍整條街，路人側(cè)目。

我的妹妹杜忻，是天生的讀書種子，她從考上大學開始，一直讀到了26歲，期間經(jīng)歷了戀愛結(jié)婚生子，但在我的記憶中，自她17歲離開這座城市起，就再也未回來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