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一直跪著的九葉喇嘛卻突然站了起來。

看向身后的弘定和尚，神情冷漠。

“今日重得祖師衣缽，當有祭祀以表誠意。”

旁邊的幾個鐵甲大漢聽到這話，立馬明白了意思，不懷好意看向弘定和尚。

手拿長刀，步步緊逼。

弘定和尚不自覺的往后退了幾步，咽了咽口水，驚恐的道：

“你們想干什么。”

九葉喇嘛一臉慈悲走了過來，雙手合十：

“阿彌陀佛，能成為祖師的祭品是你最大的榮幸，以后你的頭顱將會被擺在王庭之中，陪伴著祖師享受供奉，這等賞賜我想更勝過金銀財寶。”

“勝尼瑪！”

弘定和尚聞言，心中不由得破口大罵，他花這么多心思，可不是為了給死人陪葬的。

“法師，我覺得他們比我更合適，他們更年輕啊。”

說著，將僅剩的幾個小沙彌推上前來，然后轉身朝著門口跑去。

幾個可憐的小沙彌當場被亂刀砍死。

而弘定和尚還沒跑出門就被攔了下來。

拖著的領子，一路拉到了密室中。

“疼疼疼，快放開我。”

“九葉，你答應過我的，你不能不講信用。”

九葉喇嘛此時扯開上衣，赤裸著胳膊，抽出一把雪亮的長刀，表情狂熱。

嘴中不斷念叨著各種咒語。

刀光閃爍之間。

一陣陣慘叫聲傳來。

“啊，九葉，我……”

過了半個時辰后。

隨著慘叫聲逐漸減弱。

弘定和尚最終只剩下了一個骨頭架子。

雙目圓瞪，死狀可怖。

看著滿地鮮血，九葉喇嘛揮刀斬下了弘定和尚的頭顱，遞給身后的弟子。

一臉淡然平和的道：

“你們幾人帶著祖師的肉身和信物迅速趕回大雪山供奉。”

頓了一下，看向幾位蠻族將領。

“至于各位將軍的英勇戰績，我也會請法王稟告大汗，絕不會虧待折蘭部落的各位勇士。”

“此次所得的財物和山下的平民全都可以交予折蘭部落作為獎賞。”

幾個鐵甲壯漢互相對視一眼，眼中露出一絲喜悅，齊齊下跪，將額頭抵著九葉喇嘛的鞋子，大聲道：

“多謝上師提拔，愿佛法永駐世間。”

……

一個月后。

泗水縣城。

一間熱鬧的酒肆內。

徐元穿一身樸素的青衫，桌上擺著幾碟小菜，一壺黃酒。

一邊品嘗著菜品，一邊聽著旁邊幾個酒客的議論。

“這狗屁的涼州的大將軍，居然直接棄城而逃了，要不是咱家早有預料躲到山里，怕是已經成了北燕蠻子的刀下亡魂了。”

“咱們還算好的了，沒打進縣城里，我聽說黑山縣那邊，幾乎整個縣都死絕了，連正明寺這樣佛門大寺都被滅了。”

“唉，朝廷無力，奸臣當道，這涼州是待不下去了，我準備往外面走走。”

“是這個理，南方想來會太平些……”

說著，許是因為喝醉了，幾人面色凄然，開始抱頭大哭。

似乎都有家人死在這場動亂中。

酒肆里熱鬧的氣氛也低沉下來。

徐元見狀，不覺嘆了口氣。

心情一時有些復雜。

自從正明寺覆滅之后，他在山中苦熬了一月有余。

一方面是為了躲避北燕人的追兵，另一方面則是抱著些許幻想。

想著可能還有活下來的僧人、長老。

結果幾次冒險接近正明寺所在的山頭，卻只看到一番衰敗凄涼的景象。

似乎除了他之外，再無一人逃出。

于是在簡單的易容后，一路跋涉來到了旁邊的泗水縣。

“正明寺算是完了，這涼州看起來也非久居之地，還是得早些做打算。”

心中暗自盤算著，徐元起身去結了賬。

出了門。

他先是到馬市中買了一匹快馬。

然后朝著泗水縣的鄉下趕去。

在離開涼州之前，他還得了結前身的一些事情。

三天后。

徐元牽著馬匹在山道上艱難前行。

拉住一個過路的樵夫道：

“老人家，請問白沙村在哪里？”

樵夫聞言上下打量了徐元一番，看著他衣著不俗，不像什么壞人后，指著前面的山道：

“順著這條道走就能看見了，很快的。”

“多謝了。”

告別樵夫，徐元又走了差不多半個時辰。

總算是看到了前身的老家，一個坐落在群山之中偏僻荒涼的小山村。

進到村口。

大人們正在兩旁的田地里忙活。

孩童們聚在一起玩鬧。

一派安寧的景象。

似乎并沒有因為外界的戰亂而受到影響。

剛走到一棵大槐樹下，一陣哀樂和哭聲便從前面傳來。

徐元抬頭看去，只見到遠處一個面容蒼老的農婦正坐在地上哭泣，旁邊是一個皮膚黝黑的中年漢子和兩三個七八歲的小孩。

一邊哭，一邊往旁邊的火盆里燒黃紙。

“兒啊，我的兒啊。”

“你怎么就走了。”

中年漢子聽著哭聲神情愁苦麻木，臉上的皺紋擠在了一處，他似乎覺得很苦，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只能默默的蹲著。

一旁圍聚的村民則唉聲嘆氣的議論著。

“老趙家也太慘了，大兒子聽說去了旁邊黑山縣的正明寺當和尚，結果前段時間那殺千刀的北燕蠻子把廟給屠了。”

“是啊，那孩子小時候我還抱過呢，長得俊俏的很。”

“唉，咱們要不是地方偏僻，估計也得遭難。”

“什么世道……”

徐元見到這幅場景，腦海之中屬于前身趙二牛的記憶開始瘋狂涌現，前世和今生的記憶在反復糾纏。

一時間讓他有些恍惚。

頭腦暈乎乎的，如同一團漿糊。

久久愣在了原地。

偶爾有路過的村民注意到這個陌生的年輕人，總覺得眼熟，卻又不敢上來搭話。

怕沖撞冒犯了人家。

許久后。

一直到天色開始暗淡下來。

徐元這才清醒過來。

看著遠處這群前身的家人朋友，神情有些復雜。

“抱歉了，我是徐元，不是趙二牛。”

心中默默的說了一句。

他將馬匹暫時拴在了一處樹樁上。

趁著眾人在前面議論。

偷偷的從后面的山溝里翻進了趙家院子。

從身上掏出五十兩白銀，放在滿是灰塵的灶臺上。

想了想，又拿出抄寫好的羅漢拳拳譜放在一起。

喃喃道：

“就當趙二牛徹底死了吧。”

然后便翻墻離去。

騎著快馬奔向遠方。

他并不想跟這群家人相認，說到底他只不過是繼承了趙二牛的記憶而已，本質上還是認為自己是徐元。

不過既然占用了趙二牛這幅軀體，多少照顧一下他的家人也是應當的。

只是自己現在也沒多大本事，只能先給些錢財了。

希望能夠讓他們好受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