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天剛蒙蒙亮，被凍醒，那堆干柴燒的火盆里堆了了半盆火灰，點點火星，忽明忽暗像是夏夜里的螢火蟲，一閃一閃。我別過頭去看大意，他呼呼大睡，從鼻子里發出呼嚕呼嚕的響聲。他身上蓋著厚毛毯，我正打嘀咕，欣欣為什么不給我蓋點呢。站起身來，我才發現后腿邊上有一條厚厚的毯子，原來我自己把毯子踹開了。
我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四下里觀望。周圍都是靜悄悄的。我從門縫里鉆了出來，那是個大院子——院子的東南角是雞舍，東邊是豬圈。我想他們那些家伙應該還在睡覺吧。我跳上豬圈的墻頭，輕吠了一聲，沒有回音。我這才想起來，過年了，豬應該是被殺掉了。是的，院子還有一絲血腥味，味道極淡，我聞到了，昨天晚上就聞到了。
我在院子里來回走動，這時東南角有細微的聲響，一個黑影從我眼前飛過，是的，是飛過，速度極快。空氣中飄散著一絲難以描述的味道。我迅速追了過去，跟在它身后。我追著那個家伙在院子里到處亂竄，最后他又跑回院子的東南角，消失不見。我這才發現院子東南墻角有個小洞。我在想它還會不會回來，我在洞口等他好了。于是，我努力盯著洞口，直到眼睛酸澀，睜不開，我就趴在那里，睡著了。
直到天亮，恍惚中，聽到雞叫，我從睡夢中驚醒。那是一種熟悉的聲音，在狗場的時候，每天早上都能聽到的雞鳴。我站起身來，循聲望去，那是一只極其漂亮的大公雞，它站在墻頭沖著即將升起的太陽，喔喔喔——地大叫。遠方的太陽又大又圓，在天空中一點一點升起。天空一點點從藏藍色里蘇醒，一點一點地變得灰白。院子里也變得越來越清晰，空氣中有一種泥土的氣息，甘甜。那是城市里所沒有的味道。城市里的清晨，總是混雜的，空氣是混雜的、蘇醒的聲音是混雜的。而這里，一切都是寧靜，一派自然的景象。是的，是自然。一遍一遍的雞叫，此起彼伏，一個接著一個，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像是它們在彼此問候，早上好啊。
我感覺到有一絲絲陽光灑在臉上，沒有溫度，卻燦爛無比，初升的第一道陽光，我閉上眼睛，仰起頭，聽著雞叫，嗅著泥土的氣息。
“真是美好的一天！”大意站在我身邊，我回頭看了他一眼，繼續上眼睛，回答他“是的！”
灑在臉上的陽光開始變得溫暖，一陣小風吹過，帶著一絲涼意。雞已經停止鳴叫，開始有別的聲響。
我才想起來昨晚的新發現，叫著大意去看東南角的小洞，告訴他昨晚的發現。就在這時欣欣叫我和大意，我興高采烈地迅速跑到欣欣面前，叫著，帶著她去看我的新發現。
“哦，原來這里有個洞！”欣欣仔細看了看那個洞，回頭問我，“昨天有什么東西進來了？”
我旺旺地叫了兩聲，“真是聰明的狗狗，那應該是黃鼠狼，過年了，黃鼠狼給雞拜年來了！”欣欣嘿嘿笑著，摸了摸我的頭。她總是夸我是聰明的狗狗，她也是個聰明的人啊，因為她能聽懂狗叫。
“我們一會兒把洞堵上就好了！”欣欣站起身來，拍了拍我和大意，就回了屋。
“黃鼠狼是什么東西？”我問大意。
“偷雞的玩意兒！”答話的是那只公雞。“我們就怕黃鼠狼，雞窩里失蹤了好幾只雞了，最近雞群里，每只雞都雞心慌慌。謝謝你昨晚趕走那只黃鼠狼。”
我點了點頭。這只公雞沖著雞群大叫，“伙計們，新來了兩只狗，最近可以睡安穩覺了！”這只公雞在雞群里飛快地奔跑，很是興奮。最終，他還是停在了我們前面，滿臉喜悅地跟我們說：“歡迎你們的到來，以后請多關照！”我微笑著看著他，叫了兩聲。我覺得被歡迎是一件很讓我幸福的事情。
大意詫異地看著我，“你聽得懂雞說話？”
“嗯！”
“他說什么了？”大意很好奇。
“他說黃鼠狼是偷雞的壞東西，還有就是感謝我們趕走黃鼠狼，歡迎我們的到來！”
“你居然懂雞語？”
“我還懂貓語，鴨語，鵝語！”我很得意，“小時候在農村狗場的時候，經常跟他們混在一起打鬧。所以都懂一些。”
大意說：“難怪阿譯說學語言這事兒，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浸入語言環境。”
南方的冬天，太陽是溫暖的。當太陽升的很高的時候，院子里特別溫暖，人們都坐在院子里聊天曬太陽。昨天坐了一天的車，非常疲憊，我和大意躺在院子里的草堆里打盹。這種太陽明晃晃照在身上很是溫暖的感覺，在北方從未有過。北方的冬天戶外是異常干冷，盡管戶外是艷陽高照，一出門，風一吹，就立刻凍到了骨頭縫里。我躺在院子的稻草堆里，跟大意說，我無法想象去年冬天是如何渡過的。我開始遺忘了，遺忘的不是事件，而是感覺。我忘記了挨凍的感覺。大意說，鄉下比城里好。嗯，這里的人們都是很悠閑，這里的空氣很好，這里的狗可以自由的奔跑。那天我就在院子里追逐著雞跑，這就是傳說中的雞飛狗跳吧。
那時候的我，總覺得自己不會再愛上誰了。和西西的那段戀情，帶走了我對愛情的所有幻想。直到我遇見了丫丫。
在院子里雞飛狗跳后，欣欣就帶我和大意出去遛遛。我沒被栓狗繩，我可以自由的奔跑，大意和欣欣在我身后慢慢走著。我在溫暖的陽光里里肆意地奔跑，跑了一段小路，就看見一大片空地。我在空地上翻滾，來回奔跑，時不時去嗅那泥土里冒出頭的的小草，那就是狗尾草的味道，嗯，我知道。
我在地上快樂地翻滾，像是回到了小時候。我好像忘掉了一切，那些經歷過的溫情的、恐怖的、悲傷的，那一刻都隨著溫暖的小風飄散了。陽光散在我微閉的雙眼前，形成一陣陣的小光圈，忽閃忽閃。突然，眼前一黑——有什么東西擋住了陽光。我慢慢睜開雙眼，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睛正盯著我看，很漂亮的眼睛，那眼睛會說話。我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心跳開始加速。我迅速翻轉，穩住自己，趴在了地上。那是一只棕色的mu——狗，看起來跟我差不多的年紀，是的，不用質疑是mu——狗。她笑著看著我，歡快地擺著尾巴。她的笑很溫暖，直擊內心的溫暖。
“你是新來的？沒見過你呢！”她笑瞇瞇地看著我。
“嗯！”我有些緊張。按照道理來講，我是個見過世面的狗，經歷過那么多事情，不應該那樣緊張的，一只陌生的同類而已啊，還是那么漂亮的同類。我在緊張什么？
這時，一陣叫喊聲拯救了我，她說，主人叫她，她該回家了。
我就那么看著她離開，一句話也沒說。突然她回頭跟我說，“很高興認識你，我叫丫丫！”
等她跑了老遠，我才猛然站起來，沖著她離開的方向，大叫：“你好！我叫小白！”
那一天，我心里久久不能平靜，那對漂亮的眼睛，那溫暖的微笑，在我腦海里不停地閃現。那天晚上，我沒吃晚餐，沒心思，沒胃口。阿譯和欣欣很擔心，前后左右檢查了我好幾遍，我勉強吃了幾口，以證實我沒有生病。
大意問我：“你怎么了？從外面回來就魂不守舍！”他問完我就懶懶地趴在了地上。
我趴在他身邊，準備和他進行臥談會——大意把我們每次夜晚睡前的談話叫做臥談會。
“今天我遇見了一只female狗，很漂亮，笑起來很好看……”我有氣無力地說著。
沒等我說完，大意打了個大哈欠說，“你戀愛了……”
“可是……”我想告訴大意，那是和西西那次的初戀是完全的不同的感受。呼嚕呼嚕…大意已經睡著了！大意最近越來越懶了，說話少，走路少，吃飯也少。我開始擔心這老家伙是不是生病了。阿譯和欣欣似乎也有些擔心。轉念又覺得自己瞎擔心，如果生病，阿譯和欣欣總是會有辦法的。我又開始想那只意外遇到的丫丫，嗯，我想明天我會再遇到她的。想著想著就困了，睡著了。
你要相信狗與狗是有緣分的，這是大意說的。第二天，阿譯帶著我在村里閑逛，大意許是太累，沒有跟著，趴在院子里曬太陽。阿譯帶著我進了一家院子，那是一個比他們家還大的院子，院墻底下種了不少植物。我們一進院子，就沖出來一條狗，是她——丫丫！丫丫笑著，沖我搖著尾巴，很歡快的模樣。我立刻飛奔到她身后，嗅了嗅她，淡淡的青草味，自然又清新。她輕輕轉轉了身體，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我。我跑到她眼前，很鄭重地跟她介紹自己：“你好，我是小白！”
“小白！很好記的名字啊！”她笑著，眼睛彎彎的，特別好看，“你是從城里來的？”
“嗯！”我歡快地搖著尾巴。
“那……能不能跟我講講城里的事，我還沒去過城里呢！”她很是好奇地看著我。
我就開始跟她講城里的狗，那些穿衣服的狗，那些馴養有素的狗，那些不快樂的狗，那些流浪的狗，那些被吃掉的狗……我又跟她講了城里的寵物診所，城里的狗狗收容站……我似乎把我經歷的都講了一遍。她很專注地聽著，時而大笑、時而眼神憂郁、時而恐懼，是的，一般的狗難以想象我所有經歷的一切。
如果這些故事對于她而言太過殘忍，我情愿她相信這只是一個故事——我編造的故事。從她的種種表情和反應看來，我可能嚇到她了。她問我的一句：“這一切都是真的嗎？”
“不是真的，我編的故事而已！”我笑了笑，蹭蹭了她的頭。
“哎！”她如釋重負，“還好只是個故事！”她突然笑著看著我，“你真是一只有趣又博學的狗！”
“嗯，是嘛！多謝夸獎！”我突然想多了解她一些，“快跟我講講你的生活，鄉下的生活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嗎？”
“嗯……”她轉著眼睛，想了想，“也沒什么特別的，沒有診所、沒有收養站，更沒有你所說的好吃的腸和狗糧。我們就吃這些——剩飯。”她用下巴指了指不遠處的碗。“我們經常陪主人出去，去莊家地里，去山上。我們不會被主人揍，這里沒有流浪狗，但是也總有狗走丟。跟你的故事比起來，日子相對簡單、平靜吧！”
“你有朋友嗎？”我問她，“你長的這么漂亮，就沒有別的狗……”我看著她害羞地丟低著頭。
這時，阿譯叫我“小白，走咯！回家了！”。
我站起身來，沖著阿譯擺了擺尾巴。然后回頭看著丫丫，“我喜歡你，我想每天和你在一起！”是的，我大膽地說出來了。
說完，我就跟著阿譯走出了大門。
“小白，我們還會見面嗎？”身后傳來丫丫的叫聲。
“汪！”我回頭大叫了一聲。夕陽西下的余光打在丫丫身上，感覺是橙黃橙黃的……
我歡快地在阿譯身邊跑前跑后，天一點一點變暗。
到家后，我抑制不住內心的喜悅，迫不及待地跑到大意面前，“大意大意，那個丫丫，我今天告白了！”
“嗯，小老弟，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卷風！”我知道大意在調侃我。
“我吧，感覺她也是喜歡我！”我搖著尾巴很是得意。
“那我就祝你倆幸福美滿吧！”大意呵呵地笑著。
“你最近精神不太好啊，老伙計？”聽著他笑，我覺得他好像用盡了渾身的力氣。
“年紀大了，總覺得沒什么力氣，也許是曬太陽太暖和了！”大意說著，又沉沉地低下了頭，趴在火堆邊上睡著了。
我還來不及跟他細細講，我跟丫丫今天下午的美好時光呢。我很是無奈，去吃了自己的晚餐，走到了院子里。空蕩蕩的院子，那些雞已經回到窩里了，我想今天也沒有誰可以分享我的幸福快樂了。我搖了搖頭，嘆口氣，回到屋里，聽那些圍在火堆旁的人們磕瓜子、聊天。那些聲音歡樂卻嘈雜，我的眼皮越來越沉，直到最后睡著-------
第三天，我又遇見丫丫。整個村子熱鬧異常，一大群人唱著小曲、扭著屁股，臉上畫著怪異地妝容，在村子里游走。很多人追著這只隊伍看熱鬧，當然也有很多狗。我見到丫丫在人群里跑著，我大叫了一聲，她立刻轉過身來看我。她向我跑來，她身后還跟著別的一些狗。丫丫蹲坐在我身邊，對著那些跟在她身后的那些狗，呲牙大叫，異常兇猛。那些狗有些灰溜溜地走掉了，有些惡狠狠地看著我，有的呲牙咧嘴沖著我大叫。那一刻我明白了，丫丫選擇了我，而他們都是我的情敵。我瞪大了雙眼，不甘示弱地沖著那些纏著丫丫久久不愿散去的情敵們怒吼，要知道我也是個狠角色。最后，他們都悻悻地離去。
“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丫丫瞪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
我嗅到了一絲愛情的味道，那味道來自于丫丫。我和她并肩走著，躲進了草堆后面。我們都害羞了。
是的，這就是愛情的魔力，不管你們相不相信，我是相信。
我們完成了愛的交接儀式，那一瞬間，感覺有種異常的溫暖包裹著我，像是回到了時刻，媽媽的溫暖。我像是在爬一座高山，那山頂上方的天空一片漆黑，開始時速度緩慢，后來速度越來越快，沖著山頂狂奔。我沖過山頂，沖上云霄。那漆黑的天，一片一片撕碎，飄落下來，露出了蔚藍的天空和一道美麗的彩虹——赤橙黃綠青藍紫，那一刻世界是五彩的。那美妙的感覺讓我沉醉。丫丫她輕輕吠叫了兩聲。我轉過身，和她尾對尾站著！等了一會兒，我和丫丫才分開。我們四目相對，笑了笑。我們，對，從今以后是我們。
“我愛你！”我對她說。
“我也愛你！”她看著我，眼神依然炙熱。
我終于體會到這就是愛情。這時，我才明白，我跟西西之間只是一場過家家的游戲，那根本不是愛情。愛情是一種融合，肉體的，精神的，雙重融合。對于西西，只是情竇初開的相互喜歡而已。我突然很感激這次旅行，讓我認識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狗——丫丫。
我們相互依偎，誰也不想離開誰。我覺得她快要融化在我心里了。
“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female狗！”我跟她說，那是發自內心的實話，比起城里那些嬌滴滴、擺著高貴姿態的female狗們，丫丫更質樸，感情更熱烈真誠。我能感到她也愛我。那一刻，我突然理解黑仔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沖動。
“我會為你生好多孩子！”丫丫懶懶地靠在我身上，低聲地說。
“生孩子，生好多好多孩子，”我喃喃自語，不斷重復。一剎那，我想起了生孩子死掉的閑閑。
“親愛的，生不生孩子不重要，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愛情讓人覺得甜蜜，又讓人變得憂郁，對于狗來說也一樣。我盯著丫丫，看著她熟睡的臉，有些隱隱不安。她可能沒有聽見我剛才的話。我慶幸還好，她沒聽到。愛情總讓我們患得患失，擔心甜蜜和幸福不能一直伴隨著我們走下去。
中午時分，太陽最溫暖的時候，四處開始放鞭炮，此起彼伏，雞飛狗叫。
丫丫從睡夢中驚醒，對著我甜甜地笑，“知道嗎？今天是除夕！”
“嗯！今天是除夕！”我笑著看著丫丫，“我們的紀念日！”
丫丫不好意思低下頭笑了。
溫暖的陽光下，我們靠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直到夕陽西下，有人開始呼喚我們的名字，欣欣在到處找我，丫丫的主人也在到處找她。
我們依依惜別，“我真希望每時每刻都陪在你身邊！”我對丫丫說。“我真希望早上醒來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你！”丫丫看著我，眼里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直到欣欣找到我，她一遍又一遍地喚我回家。
我和丫丫都是三步兩步一回頭，直到看不見對方。我在心里暗暗下決定，一定要讓她明天早上睜開眼睛就看到我。
晚上，我興奮地跟大意講著我的這次戀愛，講著我的幸福生活，講著那種微妙幸福的愛情。大意刻意打起精神來回應我，是的，他是真心為我感到高興。“你開始觸摸生活了，真正觸摸生活了！”大意滿眼慈愛。“大意，我一直覺得你像一個老父親，”我看著大意，“是你讓我認識到生活，讓我感受到生活，讓我對狗生充滿了各種好奇和幻想。”
大意笑了笑，沒說話。
“不如你給我當干爹吧？”我很是興奮，一天之內，有了愛人，有了父親，這該是多么美妙的一天！
“咳咳，”大意尷尬地咳了兩聲，“干爹在人類世界有時候可不是什么好詞！”
他說什么，我沒懂。顯然，他也沒反對。
我又跟他探討，明天怎么做能讓丫丫睜開眼睛就看見我，多浪漫的事情啊！我越想越激動，越想越心潮澎湃。
嗯，從上次墻角那個洞鉆出院子，然后去丫丫家的院子角找個洞鉆進去，然后偷偷爬在她身邊，等待她醒來。嗯，完美，就這么干了。
我半夜偷偷溜到上次發現小洞的墻角，那個洞居然消失了，被堵的嚴嚴實實。我很沮喪在院子里轉了好多圈，我不得不認命——我根本連這個院子都出不去。
是的，這就是大意說的了，浪漫敗給了現實。我的第一次浪漫被堵在院子里，出不去了。大意說我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又說我太高估了愛情的魔力，又說愛情讓我自己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他說了很多，很多年以后，我才覺得他是對的。
那天，我還是見到了丫丫，我很沮喪地跟她說，早上的打算和遭遇。丫丫甜甜地笑著，安慰我，“這已經足夠了，要知道作為狗的我們很多時候是沒有辦法選擇的。我們心在一起就好。“可是，我想和你一直黏在一起！”我回答道。大意說我是一只會撩的male狗，嘴太甜。我想說我說的都是實話，絕無虛言。
這一次的戀愛給我的是真實感，比起那次不成熟的初戀，更加美妙和甜蜜。如果按照西西所說的門當戶對的才是正確的愛情，那么我的這次戀愛是成功而且正確的。事后很久，我才覺得自己沒有想過未來，我問大意：“我是不是不夠愛丫丫，只是到了年紀，遇見了可纏綿的對象。那時候的我根本沒有想過生一堆孩子，然后這么跟丫丫過一輩子。”很顯然，那時候的丫丫也沒有提出這樣的疑問，她也沒問過未來。后面的幾天，我和丫丫一有機會就黏在一起，找機會纏綿。
有一次被阿欣撞見，她笑著轉身離開。那天晚上，阿譯就拍著我的腦袋，很是寵溺地跟我說：“小白啊，你長大了！”大意跟我說：“阿譯看你的眼神，那才是老父親的眼神啊。”呵，又多了一個爹。我現在知道了我就是傳說中的“狗兒子。”
有一天，我看見丫丫跟另外一只male狗在一起奔跑，心里很是不舒服。我找了很多理由和丫丫鬧別扭。丫丫很是不解，她不知道我不開心的原因。大意說：“你吃醋了。”“醋是什么東西，反正就是心里酸酸的。”那天我們不歡而散。
第二天一早，我和大意就被裝上車，開始了我們的歸途。又是一場沒有道別的分離。等我想到這些的時候，我已經無計可施。是的，我沒有掙扎，我聽從了命運的安排。大意對于我歸途的安靜有些不安，“小白，是不是有些難過？”大意問我。我見過那么多匪夷所思的生死，見過那么多別離，如果有什么可以排解的話，我把這一切歸于上天的安排——天意。如果用人類的話來形容我的話，應該就是少年老成。說實話，我的內心是痛苦的，我尋覓到了愛情，嘗到了愛情的甜美，可能注定仍然要承擔失戀的痛苦，不管這痛苦是我造成還是丫丫造成的，還是命運的捉弄。我必須接受，不然我將一直在痛苦里沉溺，難以自拔。時間將是良藥。“我也許沒有那么愛丫丫。”我跟大意說，“也許這么想會讓自己好過很多。”“嗯！”大意不再說話。我們在歸途中一直保持沉默。
回到家后，我問大意：“我還有機會見到丫丫嗎？”
“有緣終會再相遇，不管千里萬里。”大意想了想才回答。
與人類的愛情比起來，我們的愛情少了很多狗的主觀能動的東西，很多時候我們的道路和軌跡是由人決定的，沒得選也無從選。這就是作為一只狗的無奈。如果我仍然是流浪狗，我這一輩子也不會遇見丫丫；可是，我為什么不選擇遇見丫丫后，帶著她一起流浪。對不起，我們沒有想過，在回到家之前都沒有想過，所以我懷疑我不夠愛她。
愛情真的可以讓人變成哲學家、變成詩人，我想對于狗同樣適用。
有段時間，我一直沉迷于自己的假象與回憶中。大意說，“你失戀了，瘦得明顯。”成長帶給我好處就是，我必須學會與這個世界和解、與自己和解。“其實，我很愛丫丫，”我跟大意說，“這種分離讓我很痛苦，我甚至連再見也來不及說。我是一只極其沒用的狗，我想和她一起，卻沒有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她如果能夠怨恨我，我覺得我能好過很多。”大意嘆了口氣，“伙計，我沒有戀愛過，但是我想如果她也愛你，她就會有所期盼，而不是怨恨。也許我們明年過年的時候還會回去呢！”
也許我們明年還會回去呢！這句話把我從無盡的痛苦中拉了出來，讓我看到了希望。如果再相見，我要帶著她流浪；如果再相見，我們會生一堆狗崽；如果在相見，我們再也不分開。看吧，我說了，失戀的狗會成為一名詩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