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陽城,醫藥館。
幾名老大夫正在監督他們的徒弟謄抄和描繪《赤腳醫生手冊》里的草藥卷紙板。
有形狀、生長環境和分布的說明,有采制方法,有應用場景。
最關鍵的是,整整100種常見草藥,全都有手繪的工筆圖。
“館長爺爺——館長爺爺——”
一個五六歲模樣的小女孩奔跑而來,砰地推開門直接沖進來,害得兩名學徒寫岔了筆畫。
“館長爺爺!小虎他爹爹說他要出院!娘讓俺來找您!”
老大夫里,一個頗為精壯的小老頭趕忙迎上去,一把摁住小腦袋,不讓她再往里跑,省得打潑墨水或弄亂稿件。
他沒好氣道:“小丫頭,說過幾次了不要在醫藥館里跑,特別是這個地方?!?
女孩一邊嘗試擺脫按在頭頂的‘魔爪’,一邊重復:“館長爺爺,小虎他爹爹說他要出院,娘讓俺來找您?!?
“王大牛沒痊愈,他那么著急出院做什么?”
小老頭習慣性詢問,又忍不住發笑。
女孩兒的兩只小手正抓著他的拇指和小指,使勁往上掰,試圖撐起來。
從那澄澈的大眼睛里,肯定看不到答案。
另一邊。
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抱著胖乎乎的小男孩,被幾個嬌小的女性堵在樓內的廊道里。
如棕熊般的男人便是王大牛,攔他的是張沁和在這里學習醫護知識的小姑娘。
“陳家嫂子,俺已經在這里白吃白喝八九天了,你就讓俺出去跟著墾荒吧?!?
“不行。”張沁躲在幾個小姑娘身后,用非常弱勢的語氣說出十分強硬的話:“干那種活會撕裂傷口,沒痊愈之前你都不能離開醫藥館……”
“對!不行!”“館長說了不許你走!”“王大叔你不能走!”
幾個小姑娘也跟著附和,氣勢要強上許多。
任王大牛如何表示自己身體已經好了,干活時如何注意云云。
她們都不理會,就是不許走。
“娘!俺把館長爺爺帶來了!”小女孩小跑著過來,抱住張沁的腿,仰著小腦袋向她邀功。
王大牛第一時間就看到了小丫頭,嘆了口氣,把兒子放下:“你去和小琳玩吧?!?
館長慢悠悠走來,仔細打量了一番,回憶起九天前他被送來救治時的模樣。
那時的他面色蠟黃,瘦得雙腮凹陷。
現在氣色紅潤,臉部輪廓平整,看起來要順眼不少。
他給張沁拱手后,對男人說:“王大牛,神使大人不是讓你好好養傷嗎,你為何不聽?”
“俺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傷筋動骨一百天,你這才幾天?!?
“可是,俺在這天天吃肉卻啥都不干,俺心里過意不去……”
“過意不去就好好養傷,爭取早些痊愈?!毙±项^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的去處神使大人不是已經和你說好了嗎,那就不要為難這些小姑娘了?!?
“還是說你覺得欺負她們很有意思?”
王大牛連連擺手否認。
館長絲毫不在意他的解釋,從他身邊走過,說:“走吧,俺給你看看傷勢恢復得怎么樣了?!?
病房。
王大牛剛脫去衣服,又有兩人穿著甲胄的少年跑來。
正是得知消息后,從校場趕來的陳雨豐和陳茂。
陳雨豐緩和了一下氣息,問:“王大牛,聽說你不想住院了?”
“嗯,俺想跟著去墾荒?!?
“墾荒的隊伍已經有三千人了,不缺你一個。老實給我養傷,這樣你才能更早編入隊伍參加訓練。”
王大牛沒有反駁的理由,有些不情愿地答應了下來。
這般,搞得陳茂很好奇他想出院的理由,王大牛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惹得他發笑。
“別人成天想著怎么樣才不用干活。你倒好,閑了還會發慌。俺二叔說,你這叫天生的勞苦命。哈哈哈?!?
“俺也不愛干活,不然俺當初也不會跟著大爹爹到處收貨了……”
王大?;艘恍r間,才把“勞苦命”從自己身上摘下來。
接下來便是館長親自給王大牛拆繃帶,順便換個藥。
過程中,陳雨豐突然走出病房,過了好一會才回來,然后拉著陳茂離開。
“俺們這里要做的事遠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如果你還像今天這樣不聽安排,只會害神使大人更加勞碌?!?
換好藥之后,館長語重心長地說了一句,而后帶著幫打下手的小姑娘們離開。
“姐兒,娘要走咯。你留在這里跟小虎玩,晚飯的時候娘再來接你好不好?”
小丫頭毫不猶豫地拋下小男孩,跑來抱腿:“俺跟娘回去?!?
“沐天尊應該是給你六叔安排任務了,娘得去幫忙?!?
“娘又要在那個不許說話的房子里坐一天嗎?”
“可能是。”
“那俺要在這里跟小虎玩?!毙⊙绢^撅了一下嘴,果斷撒手跑去小胖子那。
張沁朝王大牛拱手:“麻煩郎君照看一下俺女兒了?!?
“不麻煩不麻煩,嫂子您放心去忙。”
現在在醫藥館住院的人只有幾個,不過病情不同,所以沒分配在同一個病房里。
于是這些有好幾張床位的房間,變相成了他的們“專屬”病房。
倆孩子玩耍的內容也很簡單,就小丫頭帶著肥嘟嘟的小男孩在幾張床之間爬上爬下。
王大牛看兩小只玩耍,想到與這陳家侄女初次見面的情景。
那會他正扶著墻在走廊活動,一個小小的丫頭路過時,忽然頓住腳步。
昂著頭,好似仰望星空那般看著他。
注視片刻后,蹦出一句話:“天吶,你真高!”
……
叔侄倆登上內城的城門樓,爬上最高處,眺望東方。
“十三叔,王家村后邊的山是不是也看得清晰了?”
“是!特別清楚。”
“靈眼范圍超出了初陽城,看來沐天尊能涉足的地方變大了?!?
陳雨豐無比興奮,不過沒有忘記李沐交予他的任務。
“十三叔,沐天尊說要修一條去汾河的路,提到了小臺村,你帶人去那邊查看一下情況?!?
二人下去,正好撞見過來尋他們的張沁。
“正好,大嫂,俺正要去找你?!?
“沐天尊說要繼續招人了,房子不夠就先不分配……”
李沐只說了要做的事,細節就需要他們自己商量著辦。
二人大致討論出一個章程后,陳雨豐帶著兩隊人也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