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所有人都生出這樣一個疑問。

派對是啥？

沒聽說過啊！

蛇靈飄零，霜華漫天。

張賢衷手持魚竿，不緊不慢地從束縛中破出道路。

陣風吹襲，揚起袍擺。俊俏道士負手架竿，身姿挺拔，雙目炯炯溢彩，頗具精芒的流華在他眼底浮現。

襯以儒雅面容，更添幾分咄咄英氣，望眼欲穿，便如神劍出鞘，深邃平和之中暗藏冷凝肅殺。

太陽透過林間高冠，聚光在此，唯獨將張賢衷照得高亮。

晏浣沙不經意地回頭，仍自呆住。

之前怎么沒注意呢，我養的大佬這么帥？

首先不是饞他身子，嚴肅澄清……好吧，不是某些特定意義上的饞。

我大佬看起來好俊逸，我好有面子啊！

張賢衷緩緩舉起魚竿。

異域之人立時回過神，彼此互視，當下做出反應，不再藏著掖著，驅弄陰毒成霧，困住晏浣沙，分至各個方位，向張賢衷突進。

“這種招式，他絕對不可能再用出來第三次！我們合力，將他先行斬殺。”

明晃晃的彎刀，從他們肋下抽出，刀尖血煞匯聚，形成滔天巨蟒，足有十數丈，意欲碾碎敵手！

咻——

這一次，張賢衷沒有劈落魚竿，而是直愣愣地向前刺了出去，無視巨蟒奔殺，正面異域眾人。

輕描淡寫，動作隨性且柔滑。

他們神色一凜，急忙調用巨蟒回首護御。

這小子不要命了嗎？

天地同壽打法？

然而。

意料內的光柱卻沒有落下。

幾人左顧右盼，也沒察覺出異樣。

先前發言最多的那名為首者當即冷笑：

“我以為如何呢，卻是徒有虛表，虛張聲勢的愚蠢把戲！兄弟們合力，別再給他機……”

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忽然瞪大眼睛，只覺肝腸寸斷，撕心裂肺的疼痛，讓自己這種久經刀尖舔血日子的硬朗漢子，也忍不住捂著小腹跪倒。

毒？

不對，不是毒！

江隋往西，異域族群是玩毒的行家，自己兄弟等人常年玩弄蛇毒，豈有不懂之理？這該死的牛鼻子，絕對不是下毒的……難道是巫術？

江隋中原還有人能使用下咒巫術？更何況他還是個道士！

“你、你這是什么槍法？”

“奪命十三槍。”張賢衷輕聲道：

“相思宜夜情多少，地繳涯淚事長，第二槍——斷腸。”

異域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未曾聽聞過哪家傳承的槍法是這個名頭。

這種疼痛，形若直擊五臟六腑，從胸腹之處，皮膚肌肉迸發撕毀斷裂的情景

劇烈的疼痛讓這些悍勇強盜汗水淋漓，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浸濕衣衫。

他們還想頂著劇痛，與張賢衷拼出死命。

但隨著張賢衷收回槍勢，口中微微送氣。

嘩啦——

魚線甩動的聲音極細微落到每個人耳中，仿佛一柄利刃，割得耳膜隱隱作痛。

噗哧！噗嗤！

一名名異域來客接連喉口噴血，整個人仰面栽倒。

其余人紛紛色變，驚駭欲絕地看著那條魚竿，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恐怖的東西！

他們不由自主地后退，但是腳步剛剛抬起，又不得不停下來。

“我的肚子，啊！我的肚子！”

他們紛紛捂住腹部，驚悚叫嚷著，臉上滿是痛苦掙扎。他的腹部被貫穿一個洞，鮮紅的血液汩汩涌出，迅速染黑了他身后的草葉和樹梢。

慘叫凄厲，合以蟲鳴鳥啼，在這片空曠林間響徹回蕩。

很快。

他們就不動了，雙膝一軟，撲通跪下來，趴伏于地，腦袋耷拉下去。

儼然已經沒了性命。

張賢衷上前摸索，從他們懷中取出幾本冊子，翻開來正是他需要的養蛇秘籍。

大費周章，被人逼得使用第二槍……總算結果是令人滿意的！

第二槍斷腸，與第一槍相思效果非常不同，張賢衷先前練習之時一直沒懂，為何明明是后面延伸的招式，斷腸的威力會比相思差那么多。

直至此刻，他的靈臺盤旋縈繞近五十枚鬼類精魄，神念猶如五湖四海，源源不斷地供于頭腦清明，自行洞察世間，張賢衷才有了些許新領悟。

神念的運用，被自己復雜化了，其實這玩意兒和靈氣原理是一回事，日積月累，乃是身軀一部分，運用推導也該隨心所欲，憑意、心、感順勢而動。

第二槍——斷腸。

神念與靈氣結合，方可效用最佳。

靈氣攪動內臟，如海滔翻騰，從內部搗毀生機。而神念之用更是滲人，從旁人視角，像晏浣沙這樣觀看異域人對抗疼痛，就是突然間捂著肚子倒了下去，然后失去生機。

可從斷腸槍中招者本人角度，他們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胸腹處是如何腐敗衰壞，最終一步步形成泥澤般的狀態，前后洞穿。

所以奪命十三槍的第二招，當真是字如其名，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死者臨終前還要體驗分自身心兩方面的苦痛折磨。

晏浣沙看得著實驚訝。

就這？

這幫異域人就這么死了？

張賢衷這次出槍連標志性的光柱都沒有出現，就把他們殺掉了？

檀口半張，想要說些什么，又不知從何說起。

張道長，你把人全殺了，我們順藤摸瓜調查還怎么搞……

算了，請京城再派老渾儀使幫忙吧……

她就這樣僵硬地杵著，兩世為人的經驗，被張賢衷短時間內不斷碾壓，沖刷他對天縱之才這個詞語的理解。

這種感覺實在是……

好爽啊……

大佬越強我越強不是嗎，麻煩對我的沖擊再多來一點！

晏浣沙瞅見張賢衷站在尸身堆邊，愁眉苦臉地看著他摸出來的書籍，蹦蹦跳跳湊上前去，白皙虎牙映著明媚：

“張道長，你在看什么呢？”

張賢衷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讓渾儀使大人看眼養蛇之書：

“這里面的藥材，我不認識，想知道去哪弄。”

他實在沒有對策，書里寫的紫霞草、九幽藤還有等等靈植……張賢衷只能認出一個，名為東雪蓮。

而且還不是通過藥譜認識的！

術業有專攻，張賢衷目前還沒有進軍煉丹領域，對此一無所知。

渾儀使比我這個野道士懂得多，很合理呀！

晏浣沙接過書籍端詳片刻：

“這些大多還算常見藥材，去天寶閣能夠買到。唯有這株東雪蓮，生于江隋之東，海中幻島，當屬罕見中的罕見者。”

張賢衷點頭應和：

“東雪蓮是挺罕見的。”

晏浣沙歸還養蛇之書，眨眼問道：

“你要煉制這上面的丹方？天寶閣在臨安也設有分點，張道長若是需要的話，我可以帶你過去采購，正好當作此次報酬。”

天寶閣？

張賢衷努力搜羅記憶，在臨安生活十七年，似乎從未聽過這個地方。就算有買賣靈植的場所，自己恐怕也消費不起。

晏浣沙真是幫大忙了！

每次都這樣，殺點弱到對自己不足以產生威脅的人，就可以換取好長一段時間的富裕日子。

張賢衷萬分感動，沖她點頭。

左浣沙，右中行，我金山觀遇此二位福星……善緣矣！

晏浣沙嘻嘻一笑：

“我需要先整理材料寄回京城，順便于臨安觀察別人之病，這期間還要勞煩張道長相伴了。

至多五日，我們便可前去天寶閣!”

……

“三哥，我早就說了，這該死的牛鼻子留不得，這下倒好，辛辛苦苦帶出來的蛇靈族也被他滅了干凈，這里頭還有渾儀監攪和。”

遠山。

胖頭陀啃著血淋淋的腿肉也不知是哪種動物身上取下來的盤，坐在地上惡狠狠的盯著林地方向。

瘦頭陀若有所思道：

“如此說來，老季很有可能也是被他除掉的。我們在碼頭的布置，突然間就失去了音訊，想必不是意外。”

胖頭陀啃干凈腿肉，隨手抹去臉上血污：

“要我說這么耽擱下去，只怕是沒完沒了。三哥，我干脆帶點人，把牛鼻子老家直接抄掉得了。”

瘦頭陀淡漠的瞟了他一眼：

“你找的人……真能對付得了他？

別忘了，咱們觀察了兩次也沒有看明白，他究竟是何境界。這種霸道中又蘊藏無數詭異感覺的槍法……坦白說，我從來沒聽過江隋有人使用。”

胖頭陀焦急道：

“那咋辦呀，事情要是辦不成，咱們估計也沒法回去。別管這牛鼻子是不是故意跟我們作對，總得想辦法解決他呀！”

“莫要驚慌，三哥確實有個計劃。”瘦頭陀陰狠道：

“下元節，臨安祭祀……時候一到，我們請那位老祖宗來對付他。”

胖頭陀聞言一驚，眼中流露贊許之色：

“不愧是三哥，死牛鼻子就算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