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者，飄忽不定也。

念者，無實無物也。

神念就是這種存在，和鬼類精魄本質極其相似。

僅存的一枚精魄，支撐張賢衷入眠后，依舊保留意識清醒。

再次睜眼時。

張賢衷竟然看到了直愣愣平躺的自己。

他抬起手，嘗試攥拳。

明明感覺不到肢體運動，但是觸感卻比清醒時還要強烈。

我這是……靈魂出竅？

不僅是觸感提升。

側耳傾聽。

他聽見雨滴落在青青草地。

他聽見遠方下……西湖畔來往人群的嘈雜混響。

奇怪的是，明明人聲是如此復雜，可他仍然能夠輕易從其中辨識出來各自內容，完全沒有沖突。

甚至可以隨著自己控制，刻意選取或屏蔽那些特定部分。

就比如他能聽見某處小樹林里的聲音。

目不能視，依然身臨其境。

全自動黃毛模擬器了屬于是。

張賢衷尷尬地從隨機挑選目標身上挪開，繼續鉆研睡覺功。

只有觸覺聽覺強化，那這門睡覺功的實用價值就沒那么高。

再試試看別的能力！

張賢衷努力移動靈魂體，遠離周身，更進一步去觀察這個世界。

他驚奇發現，這個視角下自己看到的并不是一具具人形，而是和自己相同的靈魂體。

這些靈魂或聚或散，有人很大，看起來像位強壯漢子，也有人很小，宛若奄奄一息。

除此以外，靈魂體有著各自顏色，結合聽到的內容，他大致猜測是在反應靈魂主人的心情。

打個比方，還是剛才鉆小樹林的那對人，情緒就是鮮艷粉紅，無比耀眼。

在他們不遠處，還有另一個屏住呼吸的男子，心情是紅綠交雜，怒火滔天中還有些異常復雜的歡愉。

張賢衷沉默片刻，從他們這抽調走神念感知。

靈魂體應該不會長針眼吧？

希望人沒事。

他控制神念向更遠的地方擴散，最終在距離金山觀以外十里左右的地方停止，再也不能深入前進。

只要試著突破極限，頭部就會刺痛難抑，仿佛要連同靈魂一同崩裂。

這是個不好的警告。

很有“你沒資格你沒資格呀”的意味在內。

細細感知，這種痛楚應該源自獨苗的鬼類精魄。

十里地，是它其中神念的全部。

真的一滴都擠不出來了。

張賢衷理智地接受自己在此止步。

反正是第一次練習，能夠做到這個地步也挺好，善于自我滿足才能體會更多生活中的美好。

這還只是殘缺術法嘛……

師傅的積蓄越來越神奇了，這次靈魂出竅完全改變了他對這世界的認知，震驚到無以復加。

張賢衷在精魄見底前圓潤地回到肉身內，從床上一蹴而起，興奮道：

“來去自如，欲罷不能！睡覺功大成，正是我夢寐以求的危險感知能力。有了這門術法，再有敵人偷襲也不必畏懼了。

好想看完整本書啊……”

張賢衷話說到一半，猛地想起來，自己還有個釣詭之法獎勵沒使用！

張賢衷速通功法修煉。

張賢衷拿談中行試驗，成功讓他變成了白花花的銀子。

他連忙喚出面板，查看持有消耗品。

【一次性功法補全工具*1】

等等黨大勝利！

睡覺功丟失的最后三分之一，不正好能拿這個道具修復？

張賢衷為自己之前英明決定感到慶幸。

說干就干，兌換獎勵，修復睡覺功！

【已檢測宿主當前修煉狀態……】

【宿主強制更名術法，現名為《睡覺功》。】

【《睡覺功》完整度：60%】

【請問宿主，將消耗物品一次性功法補全工具，是否確認修復？】

“確認?！?

【恭喜，《睡覺功》正式完整！】

釣詭之法補全的方法很簡單粗暴，直接填滿注入了張賢衷，用不著閱讀，術法內容便深深烙印于腦海，記憶深刻。

這丟失的三分之一，內容尤為重要！

“神念的補充方式也和靈氣略有不同，無法從天地靈氣中得到反哺，只能隨時間推移還原?！睆堎t衷恍然大悟。

有利有弊吧！

最起碼這個速度是穩定的，不會受到外力干擾減緩。

也就是說，每一枚鬼類精魄的補充都是按個體計算，這點和妖類精魄相差甚遠。

“只要我多釣鬼物，讓靈臺內的鬼類精魄數量也達到一定規模，神念將會是我的保命利器。”

修行資源不足……

似乎并不能妨礙到自己。

別人需要靠丹藥，我又不需要??！

反正產出全部都靠精魄，我的本體是個脆弱無力的廢柴。

師傅提及的神念修行者困境，在釣詭之法面前根本不算事。

唯一的問題是，鬼物沒有妖物那么好找，十七年來自己也就在縣衙撞上過那一只。

想讓鬼類精魄的數量和目前妖類的達到同級別……

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如果能找到蛇窟那樣的大池塘，將是再好不過的事情。

行程表計劃加一，安身立命之求任重而道遠。

簡單休息過后，張賢衷再次睡倒，進入靈魂體狀態。

說起來，睡覺功最大的短板就是必須讓肉身昏迷，或者處于幻境迷茫，神念才能生效。

這也是該術法目前的短板之一。

哪能說睡就說睡啊……

張賢衷琢磨，要不要隨身攜帶點蒙汗藥。

我迷倒自己總不會傷天害理吧？

一邊想著，他一邊朝目的地飄去。

這次。

他要挑戰睡覺功最強的能力，亦是師傅介紹的神念高級用法——以假亂真。

……

談中行衣冠不整地從殷紅院走出來，在家丁攙扶下，半醉半醒，走路都走不穩妥。

家里妻妾成群，平時不外出走動，憋的慌。

適逢中秋佳節，娘子們約好了一同外出賞月。

到了賞月地點，她們才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

忘記叫丈夫陪著了！

就這樣，滿心歡喜想著大被同眠的談中行到了府邸，發現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氣惱不過，對妻妾們半怒半憐。

唉！

誰讓自己走腎不走心呢！

沒人記著也不奇怪，索性到殷紅院耍個天昏地暗，也沒人多嘴。

就這樣。

在殷紅院生意慘淡，主顧忙著團團圓圓的日子，談少當家一擲千金逗群芳，就為尋個痛快。

家丁饞他出來時，還能聽見談中行口齒不清地念著：

“少爺有錢，姑娘可有酒？”

年輕家丁無奈苦笑：

“少爺，殷紅院的姑娘們也到點領假出去過節了，咱現在已經出來了。”

“??？哈哈，連姑娘們都不念著我嗎……”唯有酒醉，方能吐真言，談中行說話間滿是落寞與孤寂：

“小陸，還是你好，到哪都跟著我，回去一定給你升管事……走，咱去金山觀，張道長肯定不會出去過節！”

“哎喲我的大少爺呀，您就別說這些了。走慢點，我們快點回府好好歇息吧！”

談中行連連搖頭。

小陸人好，奈何木魚腦袋，只會辦死事，屬實難對自己性子。

偌大個臨安，就沒人能讓本少爺看上眼嗎！

正在這時。

他敏銳地抬起頭，目光炯炯，掃過街頭暗巷。

那是……

一位女子，身著素雅霞色衣裳，衣襟點綴著精致的金線刺繡，如春櫻盛放。

黑亮長發，束成高高髻子，一束玉簪插在其中，顯得端莊而典雅。眉彎如新月，眼簾似秋水，透出溫柔神采。

白皙肌膚晶瑩剔透，美的毫無破綻，透出淡淡的紅暈，像那雪中融化落櫻，楚楚動人。

即便身隔數丈，談中行依然能嗅得若隱若現的清新香甜。

也不知是來自這位女子，還是中秋盛景滿街桂。

談中行看得入迷了。

即便是他縱橫情場數許年，又何嘗見過這等貌美似天仙的人兒？

映著喜慶燈火，女子回眸，也瞧見了他。

她嘴角微揚，隱了抹淺淺笑意，隨即長袖掩面，婀娜轉身。

她在對我笑？

談中行的心跳仿佛漏跳了半拍。

眾里尋她千百度。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這一刻。

談中行再也顧不得思考，只覺得氣血上頭，兩邊的頭都在發脹發痛。

這一刻。

談中行想起了一個詞，可又說不清楚這到底是哪個詞。

目送女子漸行漸遠，胸腔內滿滿的甜，漸漸變得苦澀……

??！

那個詞……

是叫初戀來著？

“少爺？少爺！”旁邊傳來呼聲打斷了他的沉思。

小陸見自家少爺癡傻呆愣，著急了。

少爺看啥呢？

空巷子他有啥看頭？

他扯住談中行胳膊拽緊，低聲勸阻：

“少爺，咱該回去了吧！”

卻聽得談中行喃喃自語：

“小陸，這個我是真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