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賢衷稀里糊涂地從縣衙離開了。

啥事沒有發(fā)生。

是的。

啥事都沒有發(fā)生……嗎？

也并不是沒有后續(xù)。

晏浣沙還主動拿出全新的銅錢串給自己，非常豪爽地說：

“不夠再來拿！”

其實她很想劇透未來，幫助張賢衷快速成長起飛。但根據(jù)重生后多次實驗，晏浣沙發(fā)現(xiàn)了一件怪事。

比如說自己知道京城哪位大人會面圣接旨，那么無論自己如何從中作梗，也無法改變這件事發(fā)現(xiàn)，冥冥之中仿佛有某種限制，促使事情必然發(fā)生。

天命難違也。

重生前數(shù)百年的積累，讓她明白，這是世間形成的法則，與人之氣運相似，自己永遠(yuǎn)無法阻止既定事實發(fā)生。

但自己可以改變結(jié)果。

提前做鋪墊策劃，形成滾雪球的“勢”，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更改未來走向，從而營造全新變局。

這也是為何晏浣沙篤定張賢衷必然會來除鬼。

人物小傳上是這么寫的！

【渾儀使至臨安三日，與之碰面，此后常伴數(shù)年，羈絆深厚。】

必有渾儀使南下，晏浣沙知道自己只需要頂替這個位置，便能成為大佬以后一條船上的命定之人。

所以……

沒必要太操心啦，專心攻略就行了！

晏浣沙頗為興奮，有一種養(yǎng)成系大哥的快感。

……

這就導(dǎo)致了張賢衷的不明覺厲。

這是什么新式騙局嗎？

如果不是，她人還怪好的嘞！

想不明白，不如不想……

能相安無事，敬而遠(yuǎn)之是再好不過的……

比起和她深入交流，張賢衷更想沉下心來，研究自己剛得到的鬼類精魄，以及解鎖的神念。

“鬼類精魄與妖類精魄略有不同，前者靈氣并沒有那么充盈，有著虛浮感，而妖類精魄則是狂暴奔涌，靈氣稍加牽引，便可盡數(shù)迸發(fā)。”他勾著手指摩挲下巴，嘗試體會鬼類精魄妙用。

神念比靈氣捉摸不定許多。

研究許久也沒個結(jié)論。

還是找時間問問師傅吧，他老人家博學(xué)多知，肯定有主意。

……

酒旗飄飄，霧靄氤氳，蒙蒙天色，白云如聚。

俗話說，云不聚，何以聚人心。

在這天象送吉的日子，張賢衷獨坐酒肆二樓，倚窗望錢塘，倚窗望錢塘，眼中閃爍迷惘，思索未果。

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每當(dāng)思考之際，腦海便會變得空蕩蕩的，像是被掏空了一樣。

一般這種時候，就會有魚上鉤，不去想某件事，這件事反而往往更容易達(dá)成。

廂房外，步履匆匆。

張賢衷微笑。

這不就有口了嗎？

啪！

談中行氣喘吁吁地甩開房門，欣喜若狂，大步?jīng)_過來叫嚷：

“不愧是張哥，干凈利落，怎么會想到放火燒縣衙，還不留下痕跡呢？膽大心細(xì)，真有你的。還有前天半天那場地震，是不是和降鬼有關(guān)？

一了百了，牛！”

“呃……”張賢衷頭上出現(xiàn)黑色問號。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串聯(lián)成排……

感覺這中間產(chǎn)生了什么很大的誤會。

而且臨安到底哪來的地震啊，是我感知出問題了嗎？

他選擇不做無意義解釋。

談中行主動約自己來酒肆，肯定是擺脫了麻煩，準(zhǔn)備支付報酬。

果然。

啰哩巴嗦過后，談中行拐回正題，壓低聲音挑眉毛：

“張哥，你托我搞的貨，已經(jīng)安排鏢隊運輸了，周加急打聽到了蜀州才弄到手，足足五百兩黃金呢！”

張賢衷頗為感動。

不愧是自己認(rèn)準(zhǔn)的好兄弟，掏錢從來不含糊。

如果這樣的兄弟多來幾個就好了。

他興奮問道：

“什么時候到臨安，我著急用。”

談中行故弄玄虛：“那就要說起一個驚喜了。”

張賢衷挑眉：“翻譯翻譯。”

“驚喜就是，鏢隊被劫了，在臨安城外頭五十里。”

“哈？”張賢衷面色不悅，慍道：

“敢劫我的木頭？世風(fēng)日下，朗朗乾坤，哪來賊人這般囂張。”

“是呀是呀。”談中行哭喪著臉：

“我虧點黃金不要緊，反正不缺這點，關(guān)鍵是，這可是給張哥你買的特等木料啊！”

“對手是誰。”

“一只死耗子。”

張賢衷錯愕：“嗯？”

談中行攤手，無奈解釋：

“莫怪兄弟辦事不牢，請來的鏢隊可都是這行老手，個個膘肥，啊不，身強力壯，從業(yè)十余年。可以說，只要不是仙人攔路或者妖魔行兇，你那木頭肯定能順利到達(dá)臨安。

偏偏巧了，他們還真撞見了化成人形的鼠妖，被屠戮了幾名好手，依然阻擋不住鼠妖劫木。

張哥，鏢隊來報，他們通過寶物標(biāo)記了鼠妖行蹤，它并未走遠(yuǎn)，而是盤踞附近山澗。

迫不得已，唯有勞煩您親自出馬了，兄弟回頭再額外出銀子補償如何？珍木大老遠(yuǎn)運輸過來，白白拱手讓人，我是在咽不下這口氣！”

何況。

讓的不是人，是只特么的死耗子。

談中行簡直恨的牙癢癢。

劫鏢也得看劫誰吧！

它這哪是搶我兄弟的木頭，分明是在搶我的臉！

若非自己體虛嚴(yán)重，戰(zhàn)斗技巧更多精通于紗帳之中，談中行都恨不得帶人親自殺鼠。

張賢衷重重嘆氣。

我就想做個系統(tǒng)任務(wù)，怎么一波三折呢……

“那好吧，給我鼠妖方位。”

……

“吱吱吱~~~”

山崖間，傳來尖銳刺耳的嘶鳴。

一個灰撲撲身影在樹枝間跳躍，穿梭，朝遠(yuǎn)處飛掠而去。

“吱吱！”

它忽然停下，轉(zhuǎn)身望向身后，呲牙咧嘴，露出滿嘴尖銳獠牙，表情似乎極其痛苦，似乎遇到了什么極大難題。

鼠妖從林子里竄出，又搖晃著屁股消失了蹤影。

不久之后。

它從一棵古槐樹下鉆洞爬了出來，抖落毛發(fā)塵土。

“吱吱吱！”

它發(fā)出凄厲哀嚎，仿佛受傷了般，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站穩(wěn)腳跟。

接著。

鼠妖抬起頭顱，目中射出仇恨的紅芒，朝南邊方向咆哮。

聲音尖銳高亢，充斥怨恨，在森林里傳遞出去，仿佛要將整片林子都撕碎。

透過黑灰皮毛，依稀可見，新鮮的赤紅血跡還沒有干，依舊源源不斷往外涌出。

那人類是什么情況？

上來一句話不說就是開干，用的招式還是相當(dāng)詭異。

那又黑又硬的是什么？

為什么他兩只手上都是鮮血，到底誰才是妖啊！

看不清，也不敢想，鼠妖回憶起來便感覺頭皮發(fā)麻。

自己修煉成人十余載，堂堂大妖，竟然需要動用本源法寶，獻(xiàn)祭幻境遮眼，方才勉強死里逃生。

幸好這個人類沒有追上來的意思。

他明顯對自己劫來的寶物感興趣。

鼠妖也不懂，一塊破木頭有啥好的。

它出手搶奪此物，純屬被其某種迥異特質(zhì)吸引，老遠(yuǎn)處聞到便止不住泄洪，大有春季來臨之感，怎么都止不住心刺撓。

結(jié)果搶到手發(fā)現(xiàn)……

就是塊破木頭。

除了拿來磨牙還有點新奇爽感外，并沒有別的更多價值，連修煉都幫上忙。

人類還真是奇怪。

搶個破木頭還美滋滋的。

鼠妖想不明白，卻也顧不上琢磨。

先把傷養(yǎng)好，避開那個可怕的人類。

若是有機會，再逮幾個過路的進(jìn)補進(jìn)補。

念及血肉滋味，鼠妖忍不住伸出舌頭觸弄它的長鼻子。

附近人類聚集地好像就只有一個，聽說叫啥臨安？

鼠妖不懂人言，只能憑借模糊記憶回想發(fā)音。

三十年河?xùn)|，三十年河西。

莫欺鼠鼠窮！

這次養(yǎng)好傷，我一定要主動外出捕獵。

人類天生靈氣通達(dá)，最是有助功力提升。

桀桀……

等我鼠鼠我登至下一層境界，必然會去你們?nèi)祟惓擎?zhèn)報仇！

“呼——”

鼠妖深吸一口氣，身形陡然消逝，融入樹冠茂密的叢林中，徹底與黑暗、枯葉融合為一。

不遠(yuǎn)了，只要到那個地方去……

到自己最安心的鼠窩……

那名搶木頭的怪人就算有天大本事，也不可能找到自己。

便在此時。

鼻翼翕動。

難言奇香順著鼻子直沖大腦，渾身又止不住的瘙癢起來。

鼠妖艱難地停止穿行，不可思議地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無法抗拒這種危險信號，反而享受其中。

吱吱吱，怎么回事？

好空虛好寂寞……

半醉半醒間。

鼠妖下意識地挪動了腳步，向原路調(diào)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