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逐月死在了監(jiān)牢，被毒死的。

府尹給出的回復(fù)，是畏罪自殺。

張追星去給她收尸的時候，鄒歡和燕姐都有去暗中幫忙。

畢竟，張逐月是因“殺害”忠國伯而畏罪自殺，鄒歡和燕姐都是朝廷中人，尤其是鄒歡。

她更要避嫌，若不小心惹禍上身，又將燒到承平和外祖父，他們都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再折騰。

因為唐府的案子，鄒歡已經(jīng)有多半個月，沒有到六扇門做事。

許多正在進(jìn)行中的案子，被她中途接手，磕磕絆絆，在所難免。

不過再忙，顧承平回京的這天，她和尹季還有柳大人，都告了假，在楊柳亭，也就是當(dāng)初送顧承平離開的地方，翹首以盼，等他歸來。

日落盡到西山。

尹季有些坐不住，站起來，又跑到楊柳亭前面去張望。

“按理說，承平今天也該到了，怎么現(xiàn)在還沒聽見馬車聲音，莫不是路上出什么事了。”

這幾個月過來，顧承平宦海沉浮，從參政被貶為京都主簿，又從小小的京都主簿，又升遷為簽樞密院事，結(jié)果現(xiàn)在又被貶為荊門涼席縣縣令。

波折坎坷，幾次差點兒將他的政船打翻。

不過好在，承平都沉著冷靜，化險為夷。

鄒歡抱著白玉刀，左腳蹬著身后的紅木柱，低著頭，沉默內(nèi)斂。

看起來，神態(tài)與顧承平有七八分相似。

柳大人正準(zhǔn)備打趣她，緩解沉重的氣氛突然鄒歡耳朵動了動，喜上眉梢。

“馬車來了。”

她的臉上，止不住的笑意，像凜冬中包裹著的花骨朵兒，突然遇到暖洋洋的某個午后，熱烈溫柔地，盛開滿地。

路的盡頭，小廝趕著馬車，臉色困倦，夕陽下，古樸簡潔的馬車周身，隱隱漂浮著塵埃微末。

時光老舊，故人歸來。

“吁噓噓……”

馬兒喘著粗氣，搖擺著腦袋，驅(qū)趕嗡嗡嚷嚷圍著腦袋的蒼蠅。

小廝拉停馬兒，跳下馬車，點頭哈腰。

“大人們好。”

鄒歡微微頷首，微笑著，從腰間掏出一錠銀子，丟給小廝。

“趕了一天路，找個地方歇腳。”

小廝喜出望外，雙手握著銀子，點頭哈腰，連連道謝，嘴里說著恭祝的話兒。

沒等馬車?yán)锏娜讼认聛恚u歡就迫不及待，登上馬車，白玉刀鞘挑開馬車簾。

里面的男子還是那副模樣，溫潤謙雅，卻又風(fēng)骨如松。

四目相對，笑意盈視。

“這位公子，馬車到驛站了，還不下車？”

松灰色的袖子，在鄒歡眼睛虛晃一閃，大力扯著她的手臂，她猛地被拽進(jìn)馬車中。

顧承平緊緊抱著她，貪婪地呼吸著熟悉的氣息，喃喃。

“有沒有想我。”

鄒歡順從地靠著，他寬大的肩膀，找了個舒服的位子，像只貓兒般，窩著。

“當(dāng)然想，我這次做的棒不棒，你把白商弄到京都來，鐵定知道他會來找我。”

“然后又篤定我會找他幫忙，調(diào)查唐詩的案子。”

“你好壞，居然連我都算計在內(nèi)。”

鄒歡捏著顧承平的鼻子，撒嬌道。

摟緊懷中的人，顧承平盡力遮掩眼底的疲憊滄桑，調(diào)笑道。

“白商那個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最討厭別人有事麻煩他。”

“我已經(jīng)請他幫忙，推龐太師一把，若再讓他幫忙，替我翻案，他肯定不愿意。”

“但如果我不說，他又會覺得，大家都是江湖朋友，能幫則幫，順帶也就幫咱們收集證據(jù)，成就現(xiàn)在這般好結(jié)果。”

“哎，我說，你們里面的人，什么時候才出來，外面天都要黑了。”

尹季扯著嗓子，嗷嗷叫，真是有了媳婦忘了弟兄。

牽著鄒歡的手，兩人一前一后下了馬車。

看見顧承平從馬車?yán)铮俺鰜砟且豢蹋狙劭羲查g都紅了。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很快又將眼淚憋了回去。

“你小子，才在荊門涼席縣做了幾天縣令，都老成這個樣子，將來和你去醉香居吃飯，說不定人家還會將你，認(rèn)作我叔父輩哈哈哈哈……”

尹季用開玩笑的方式，心疼顧承平的蒼老風(fēng)霜，困乏怠倦。

顧承平一拳砸在尹季肩頭，臉上鋪展笑意。

“你小子，就知道損我。”

柳大人遞給顧承平一杯酒，欣慰看著他。

“這是洗塵酒，喝了它，一身清爽，回京，事事都順豐如意。”

顧承平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歡迎回歸京都，承平。”

柳大人一語雙關(guān)，京都，天子腳下，回來，也就意味著，他的責(zé)任更加重大，許多苦楚百姓的命運，再次壓在他的肩頭。

尹季插到中間，打斷兩人對話。

“好了，你們兩個，別在這兒文縐縐賣關(guān)子，快動身去醉香居，我都快餓死了。”

鄒歡抱著顧承平手臂，搖晃著，像個孩子。

“現(xiàn)在知道餓了，中午我買回來的包子，可是某個人自己不吃的。”

尹季癟癟嘴。

“晚上要吃好的，誰中午就把肚子塞滿包子，留著晚上的美酒佳肴，無從下肚呢。”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四個人一路嬉笑打鬧，來到醉香居外面，碰巧正遇見，龐太師，白商和龐悅兒一行人。

“前日陛下下的召回書，今日顧大人就到了京都，這速度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啊。”

“龐太師此言差矣，顧大人心系百姓，忠君誠國，一心將國事放在首位，絲毫不顧及自身身體辛勞，縮短時辰回京，以至能趕上明日早朝。”

“誰知道，居然讓龐太師說出這般，譏諷嘲弄之話，真是令人心寒意冷。”

柳大人冷聲駁斥。

“哼，柳大人這冠冕堂皇的理由，未免說的太過好聽，到真是和柳大人的為人品行，如出一轍。”

“老夫記得，柳貴妃當(dāng)初在聽風(fēng)樓的時候，就與柳大人你是知己，若老夫記性不差，柳貴妃原姓何。”

“但因喜歡柳枝婀娜，故蒙陛下賜柳貴妃稱號。”

“老夫就有些不明白，這后宮中，奇花異草何其之多，為何柳貴妃娘娘，就單單喜歡這柳枝呢。”

“莫不是睹物思人？”

龐太師的話，字字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