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姐,過來。”
趁著總頭兒叫人的功夫,張逐月抱起甜皮鴨,對準(zhǔn)扁扁的鴨嘴,就是一口。
“嘿……”
總頭兒粗聲呵止,抬起就是一腳,將甜皮鴨踹飛到干草堆里。
掐著張逐月的下頜,手指粗暴地伸進她嘴里,使勁往外扣鴨肉。
“嗯……嗯嗯……”
張逐月咬緊鴨頭,像幾輩子都沒有見過葷腥,怎么也不松口。
“吐出來,還沒試毒,快吐出來。”
總頭兒急了,連忙對著張逐月后頸,就是一掌前推力。
“嘔……咳咳咳……咳咳……”
張逐月捂著喉嚨,咳的上氣不接下氣,臉色紫紅,差點兒被噎到嗆死。
“你個死丫頭,當(dāng)真不要命,若是這菜食中有毒,看你該如何。”
張逐月躺著黏濕的牢墻,不言也不語,是長期做仆人,形成的習(xí)慣。
燕姐跑過來,抽出腰間的銀針卷袋,攤開,拿出一支細長銀針,挨個試,幸得都沒有毒。
“真是個蠢丫頭,東西再好吃,也得有命吃才是。”
總頭兒語氣嚴(yán)厲,和燕姐走出牢門,重新落鎖。
張逐月始終低著眼睛,直待兩人走遠,她才若無其事,手撐著潮濕草堆,靠近吐出來的鴨嘴,在穢物中摸索出“小藥丸”。
是蠟丸。
拇指、食指摁住蠟丸,輕輕用力一捏,蠟制外殼碎裂,露出里面草紙團。
縮在角落,不動聲色攤開紙條。
“除掉鄒歡,保你不死。”
蠟丸含著字條塞進嘴里,權(quán)當(dāng)食物吃下。
張逐月顴骨高凸,蠟黃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看來自己卷入的是非,圈還很大。
送走總頭兒,燕姐提著青蛇劍,若無其事從后巷回家,轉(zhuǎn)過幾道彎,一堆破爛簸箕后,空氣波動,隱隱有活物氣息。
“怎么樣。”
燕姐像對著空氣說話,自言自語。
陰影中走出個黑影,高瘦,腰間懸著刀,是鄒歡無疑。
“根據(jù)張逐月的供詞,這件案子還牽扯到宋夫人。”
“不過按眼前的情況來看,玉藥房的主人,以及忠國伯府所有人,都一口咬定,是張逐月下毒,害死了忠國伯。”
“目前看來,我們得從宋夫人的日常,以及玉藥房主人,在忠國伯出事那幾天,有沒有特殊銀錢收入。”
“不過,”
鄒歡頓了頓。
“明日,我就要隨齊王世子,回鄉(xiāng)下田莊,可能只有晚上,才能回來與你商議案情。”
“這段時間,就麻煩你和火麒麟。”
燕姐點頭。
“放心,京都有我和火麒麟,追查下去,不是問題。”
“對了,”
燕姐想起曾經(jīng)給顧承平的,關(guān)于唐詩的檔案文卷。
“總頭兒帶人去顧大人家,抄東西時,我發(fā)現(xiàn),上次我交給顧大人,關(guān)于唐詩的檔案文卷,被掉了包,里面有關(guān)于唐詩在去翰林院前的半年里,一直重病的事。”
“不過,她病好后,性子和以前的唐詩比起來,微微有些出入,不過唐氏夫婦的理由,是說唐詩重病臥榻,許久未見生人,難免木呆了些。”
鄒歡腦中突然想起,那日她被關(guān)在天牢中,唐詩來看她,說的那番話。
她親眼看見,是自己虐殺了宋辭,而且那般陰狠恐怖的模樣,根本不像一位,養(yǎng)在閨內(nèi)的嬌柔大小姐。
所以,到底是大小姐唐詩假扮了千昭城毒妓元曲,還是毒妓元曲假扮了大小姐唐詩。
她們相隔千里距離,又是如何知道彼此,又為什么互換身份,目的,手段,一切都不得而知。
天色灰蒙,鄒歡和舅舅登上馬車,一前一后,朝鄉(xiāng)下田莊進發(fā)。
離別時,外祖父特意告假朝廷,送鄒歡在門口上馬車。
外祖父頭發(fā)全白,身子骨還算硬朗,不過異軍突起的老人斑,卻毫不留情,沉淀著歲月風(fēng)塵,烙印在他高挺的額頭。
他是個很嚴(yán)肅的人,少有情誼表露,不過鄒歡臨走的時候,他看著鄒歡的眼睛,很溫情。
他讓鄒歡在鄉(xiāng)下好好住著,等過幾個月,唐家的事,風(fēng)頭過了,他自然會派人接她回京。
舅母雖是齊王府女輩,但也沒有什么煽情舉動,這或許跟她淡漠的性格有關(guān)。
她也只是叮囑了鄒歡幾句,讓她在鄉(xiāng)下田莊不要拘束,一切都跟自己家一樣。
丫鬟婆子,若對她有什么不敬的地方,讓她只管教訓(xùn)了去,在齊王府的名下,她鄒歡并非外人。
趙耀表兄和玉嬌表妹,倒是依依不舍,紅著眼眶,或吸著鼻子,拉著鄒歡,千萬般,不想她離開。
說實話,鄒歡心里很感動。
不管怎么說,至少齊王府的人,自始自終,都將她當(dāng)做嫡系親人在對待。
外祖父和舅舅他們,更是為了保自己一命,不惜用掉先帝賜下的免死金牌。
鄒歡跪下,重重給長輩們磕了個響頭。
舅母世子妃連忙扶起她,親情和別離的愁緒,像清晨的濃霧,越來越重。
“喔………”
雞鳴五更,是時候該動身了。
不然,舅舅一日之內(nèi),無法從鄉(xiāng)下田莊再趕回京都。
若是耽擱了明日的早朝,落在對家口里,不知又會鬧出什么樣的腥風(fēng)血雨。
靠著顛簸搖晃的馬車,幸好趙耀表兄考慮周到,五更起來趕路,人勢必困的受不了,所以他給鄒歡馬車內(nèi)部,都裝飾了軟墊。
這樣一來,鄒歡就可以在趕路的途中,小睡一會兒。
就在鄒歡靠著馬車快要瞇睡著的時候,突然,一聲從胸腔吼出來的,凄厲尖叫聲,差點兒將她震的個,生魂破散。
白玉刀出鞘,鄒歡斂住呼吸,猛地挑開簾子。
不遠處,一身青蘭長袍,頭發(fā)用簪子插在頭頂?shù)娜耍挪粨衤罚偷爻u歡她們的馬車沖來。
下人們握著棍子和刀的手,微微顫抖,刀身和棍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弧度搖晃,來自人們身體上的傳導(dǎo)。
舅舅也撩開簾子,就看到鄒歡提著白玉刀,躍躍欲試。
“歡兒,快回轎子。”
舅舅的話音剛落,鄒歡就一個空中翻身,落到奔跑的男人面前。
白玉刀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架在男人脖子上。
“啊……”
男人嚇了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當(dāng)兩人看清楚對面是誰后,都不可思議,瞪大眼睛。
“鄒捕快。”
“太醫(y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