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弦頭發(fā)凌亂,眼睛中血霧越來越濃,凝成水滴從淺淺眼窩中滾出來,混著她臉上的灰塵,黏著頭發(fā),狼狽不堪。
她的手指飛快結(jié)印,嘴唇翻飛,念動著絕咒,秀長青絲滿天飛舞,張牙舞爪,像《異國志》中,蛇女美杜莎的頭發(fā)。
瘋狂生長,像觸手般,狠狠纏住周圍倒下,哀痛呻吟的士兵的脖子,發(fā)尖像有了意識,彎曲,像針樣,猛地扎進(jìn)他們的頸脖血脈,士兵緊攥著手中血跡斑斑的武器,還來不及反抗,眨眼間,被吸成干尸。
“居然以血養(yǎng)術(shù),好公主,這可不是百姓花血力供養(yǎng)的公主,該有的行為。”
黑色靴子無緣無故,教主每踏下一步,黑色煙氣溢出又消散,鞋底抬起,還有蜈蚣蝎子的尸體。
“舍小保大,除掉你,妖言鬼惑之氣才能稍逝,這才是對百姓最好的交代。”
教主的腳像被地面的灘血黏住,膝蓋彎曲,用力到搖晃,還是未能前進(jìn)半分。
“公主,你這樣延緩我的腳步,又有什么意義,不過是讓死亡來到晚一些,終究避免不了。”
“你這妖人,若這樣覺得,為何還要活在這世上,貪苦受累,卻將一切都怪罪他人,從不一分為二看待自己,仗著修煉邪術(shù),將自己奉為神明,就憑你,也配?”
他居然掙脫了葵弦的束縛,步履沉緩,像陷進(jìn)泥沼,卻還是能夠前行。
“神和人的區(qū)別在哪里,公主,神和人最大的區(qū)別就是,神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與地位,而人卻只能一身匍匐塵埃,卑賤如螻蟻,任人踐踏,卻沒有一絲一毫,有還手的余地。”
“你錯了。”
葵弦十指指尖浸出血珠,順著她的絕咒,化為無數(shù)虛無縹緲的長手,從地下伸出,緊緊拽著教主小腿,抓出血印。
“人和神最大的區(qū)別,是神有無邊法力,卻無七情六欲,他們不懂悲歡離合,愛恨苦愁。”
“他們只是高高掛在天上的月亮,散在銀河的閃爍群星,就算光彩耀眼,受萬人膜拜敬仰,卻永遠(yuǎn)不會體驗到夜幕燈火,闔家酒食,孩童嬉鬧,父慈母愛的凡間煙火,是什么滋味。”
“那又怎樣,我嬌貴的小公主,神明沒有欲念,卻依舊被私心牽著鼻子走,不過是一層壓一層,上位者碾死低位者,不然,為何玉皇大帝可以有王母,而天兵天將,只能孤守南天門?”
“你從來都是以高位者的目光,俯瞰世界,怎么能懂塵埃里低賤微蟲的苦難。”
“這就是為何,亂世之中,佛教鼎盛,因為大家連活下去的力量都沒有,只能被迫承受來自你們高位者的奴役。”
“既然這樣,那又為什么,不能讓月神成為他們信仰所托,為他們編織來世的美夢。”
“你胡說。”
葵弦血淚涌到下頜,像溪水,拉成條長線,匯聚到地上,如靈巧小蛇,扭著身子爬向教主。
“現(xiàn)世的福報都沒有,還默默吃苦乞求來世,誰能預(yù)知來世的事情,不珍惜眼前人事,又有什么意義。”
教主雙腿猛地被纏住,捆縛,無形的手指將靴子外部都勒的變形,深深陷進(jìn)肉里,幾乎要將他雙腿掐斷。
教主的語氣不慌不忙,仿佛即將掐斷的雙腿,并不屬于他。
而他,只是一個現(xiàn)場看客,沒有半分,波瀾和起伏。
“小公主,你并非良善之人,你的元氣,不過是吸收他人苦練積累,真是手段卑鄙,得來全不費功夫。”
“所以,我的小公主,你又有什么資格,來指責(zé)我。”
教主手上的皮肉,像被燙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像火石硝煙,飄散消失,出露森森白骨。
“啊~”
葵弦的脖子明顯凹陷手指印,突如其來的攻擊,讓葵弦猝不及防,手中結(jié)印被突然打斷。
抓住教主小腿的鬼手,猛地縮回地下。
葵弦連忙變換手指,還想結(jié)印。
“啊哈啊……”
更加凄厲的慘叫響起,葵弦雙手,被從手腕處,齊齊折斷,像被砍下一半的樹枝,耷拉在樹干上,半死不活。
“高高在上的位子坐久了,也該掉下來,嘗嘗泥沼中,人們活著的滋味。”
教主譏諷的話音剛落。
三支白羽箭,穿透云氣,箭頭黝黑,涂著鉗蟻唾液劇毒,攜凌空破曉之勢,從葵弦頭頂齊齊刺來。
教主側(cè)身微轉(zhuǎn),輕松躲過,卻喪失了擊殺葵弦的最好機(jī)會。
腦中氧氣稀薄,葵弦一時緩不過神,腳底無力,身子直直軟了下去。
落入一個冷硬懷抱。
是太子,他穿著鎧甲。
“妖人,本太子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能奈,讓那些教徒心甘情愿,拋家叛國。”
將葵弦放在地上,連半句問候也沒有,太子提劍,直接沖向教主。
葵弦心里有一絲難過和怒意,他其實,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吧。
她算他的什么,名義上的結(jié)發(fā)妻子,實際里的權(quán)利交易。
“太子,就憑你,也想對付本教主。”
教主白骨手突然收緊,太子愣在原地。
“哐當(dāng)。”
劍落在地上,沾染血塵,太子的額頭青筋暴漲,皮膚下血管紫漲青黯,整個腦袋像要掉落下來。
“哧~”
細(xì)微的聲音,在腰間響起。
教主不可置信低下頭,看著自己將腰部刺穿的斷刀。
斷刀處缺口整齊,薄如蟬翼的刀刃冷氣四溢,穿透他的腰部,冷麻辣痛。
“聲東擊西,好兵法,只可惜,本教主根本不吃這套。”
教主緊緊收攏指節(jié),眼看太子的臉,都已經(jīng)漲成豬肝色,雙腳懸空,離地三尺多遠(yuǎn),蹬著空氣,胡亂掙扎。
“太子。”
葵弦大喊一聲,她注意到腳下爛肉塊下有東西,用腳狠狠將爛肉踢向教主,卻被反彈回來,砸中正在昏迷的慕容先生臉上。
畢竟在大理做了這么多年的教主,不看僧面看佛面。
對大理國的人,他盡量留在最后殺。
洛祁陽不可置信,明明他的斷刀已經(jīng)刺透了他的腰腸,為何這妖人沒有半分痛楚。
“叛徒,也想殺本教主,看來今天,他們天興會的人有福氣,讓本教主來替他們清理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