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巨大的力道,將鄒歡硬生生從斷手中,扯出來。
“嘭。”
鄒歡身上爆發出巨大力量,直接將葵弦和姑姑炸飛。
血液順著嘴角,打濕衣襟。
葵明狠狠砸在桌上,直接將桌子斷成兩節。
她狼狽從地方站起來,葵弦虛脫昏迷,被太子抱走。
“小歡,小歡……”
顧承平語氣短促焦急,眉頭擠成川字。
床上的鄒歡悠悠醒來,一大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如潮水般涌進腦海。
是她中攝魂術這幾天,做的事。
“小歡……小歡……”
看著顧承平滄桑憔悴的面容,鄒歡惹上了哭腔。
她的手剛要碰到他的臉頰,突然,刀光劍影的片段在腦海中閃過,鄒歡愣住。
她……她好像親手砍傷了他的肩胛,還把刀捅進了他的胸腔。
“對不起。”
突然,鄒歡拉起被子將自己捂住,不敢面對顧承平。
“你出去,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小歡。”
顧承平不死心,想要掀開被子,被姑姑一手制止。
“讓她自己呆會兒,中了攝魂術,一下子突然擁有一段不屬于自己的記憶,卻又是自己親身經歷,難免需要時間消化。”
顧承平伸出去的手,堪堪收回。
溫柔看著被子中的人,輕輕說了句,讓她好好休息,才和姑姑,慕容先生等人退了出來。
“前輩,鄒歡她,會不會留下什么后遺癥。”
顧承平追著問。
剛才調動元氣過度,體內僵尸蠱活躍不已,葵明拉著紫紗,裹緊脖子處丑厲的傷疤,加快回房的腳步,對顧承平的問題有些煩意。
“不會,你別跟著我,不然休怪我不客氣。”
顧承平停下腳步,歉意施禮。
“承平一時激動,讓前輩不悅,請前輩見諒。”
目送葵明遠去的背影,顧承平強壓著內心的負面情緒,讓慕容先生叫人好生照顧鄒歡,一旦有事發生,第一時間通知他。
他自己則是回營帳,處理剩下的一大堆事情。
明天就是大宋軍隊,進攻大理的關鍵時刻,絕不能因兒女私情,誤了大事。
“顧大人,鄒捕快來了。”
黃昏時分,顧承平揉著眉心,丟開手中處理完的最后一份奏事,終于可以休息片刻。
慕容先生卻進來稟告他,鄒歡有事尋他商議。
顧承平眉頭微蹙,她從前找自己,從不需要差遣他人傳話。
上次醉香居之戰,終是讓他們之間有了隔閡。
“讓她進來。”
鄒歡低著眼睛,頭發束扎至頂,黑衣,箭袖窄腰,白玉刀系在腰間,是她一貫的做派。
“顧大人,月教妖人派屬下回來,是讓屬下給將士們下蠱,屬下殘害同僚,請顧大人責罰。”
鄒歡說著,雙膝狠狠跪下,激起塵埃。
她始終低著頭,從懷中取出一只竹筒,舉過頭頂,遞給顧承平。
顧承平想讓她起來,但想到宋辭的凄然死狀,他知道,最不能原諒鄒歡的,其實是她自己。
這樣做,或許能讓她心里好受。
接過竹筒,顧承平讓人趕緊叫來葵明,對蠱毒這些東西,沒有人比她更了解。
沒有顧承平的命令,鄒歡一直垂首,跪著,沉默不語。
顧承平也沒有讓她起來的意思。
他居高臨下,俯視著鄒歡,眼眸清澈復雜,一聲微不可見的輕嘆,落在鄒歡耳中,猶如炮烙。
“小歡,這并非全是你的錯,你若執意要請罪,結果無非是將你處死,一命抵一命。”
“可是你對宋辭痛下殺手,并非你本意,就算你死了,又有什么意思,不正好落入月教妖人的全套,既殺了宋辭,又能借機除掉你。”
“只有孩提的世界,才是非黑即白,我們已是成年人,應該明白,有時候,灰色地帶,才是世界上最多的地方。”
鄒歡安靜聽他說著,拳頭緊握,努力克制心頭的痛苦。
做捕快這么多年,她還從未聽過,有哪位捕快能對自己同僚下手,而且還是殘忍虐殺,她從來沒有發現,原來她的陰暗面孔,居然這般可怕。
“起來吧,葵明前輩馬上就要到了,我不想別人看見你這副樣子。”
末了,顧承平又補了一句。
“宋辭身上的傷口,沒幾個人知道是白玉刀所為,你最好從今日起,改變用刀習慣,半月刀傷,不能再出現。”
顧承平的聲音溫冷,像滾燙的開水,慢慢失去溫度,即將涼透的時候。
“顧大人,您不必這樣,犯了罪,殺了人,鄒歡供認不諱。”
鄒歡的聲音失去溫度,麻木空洞。
“本大人決定的事,你小小捕快,執行便是,若再將事情鬧大,休怪本大人不講情面,將鄒丞相扯進來。”
鄒歡瞪大眼睛望著顧承平,滿臉不可置信,他……他不是這個樣子的。
葵明進來,身上飄蕩著一股清甜,是冬櫻花的味道。
“這是月教妖人,讓鄒歡下在三軍將士食水中的蠱,勞煩前輩看看是何物。”
顧承平很快收拾好情緒,似乎什么事也沒發生。
他向葵明微微施禮,遞過竹筒。
葵明接過來,搖了搖,里面發出唧唧吱吱的聲音,葵明眉毛下沉,臉色陰黑。
“是食人蠱。”
“食人蠱?”
顧承平不解,食人蠱,他還未曾聽說過。
葵明看了眼鄒歡,咬破手指,浸出粉色血液,在竹筒上畫了道詭異符文,然后收進袖中。
“食人蠱可不是什么好玩兒的東西,一旦喝過這東西泡過的水,都會對人肉產生一種強烈欲念,到最后徹底瘋魔,淪為吃人的野獸。”
“可惡。”
顧承平眉頭擠出川字,居然想出人吃人這種招數來,真不是東西。
葵明反應倒是不大,她從袖口中取出一只,一模一樣的竹筒,只是上面沒有符文,遞給鄒歡。
“禮尚往來,你將這東西倒進月教教徒的食水中,讓他們知道,術數,可不是只有那妖人會。”
“前輩的意思是,讓鄒歡再回到月教?”
葵明看著顧承平反問。
“有什么不可以?月教那妖人,定會覺得我們解不開攝魂術,正好利用他自負的弱點,讓他知道,這世上比他厲害的術數師,可多了去。”
葵明的眼睛,難得閃爍著興味,像都城貴家的獅子貓,突然放回原野,看見老鼠后被激發獵食的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