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承平迷迷糊糊,昏睡不醒,嘴里一直喃喃鄒歡的名字,鄒歡守在旁邊不肯離開。
沈令勸她回家I,她在這里,顧承平的身體也不會立刻好起來,而且舅舅臨走前說過,歡兒不回去,他就不會睡覺。
鄒歡像見了陽光的鬼魂,無精打采,陰氣散盡,虛弱不堪。
“堂兄,你回去告訴我父親,我想多陪陪承平,我要守著他,等他好起來。”
慕容先生不知道該說什么,他看著呆滯郁結的鄒歡,難過抹淚的歡歌,又看了看無可奈何的沈令,柔聲勸慰鄒歡,
“鄒小姐,您還是回去吧,今天出了這么多事,你也還有傷在身,別讓鄒老先生為你擔心,顧大人這里有屠書和歡歌姑娘,你就不要擔心。”
鄒歡呆呆愣愣,她看著慕容先生,目光憂傷而絕望。
“我不會走,打死我也不會走。”
“小歡......”
沈令還想勸她,“啪”巴掌聲沉重響亮,歡歌掌心疼到麻木,她壓低嗓音,還是掩蓋不了她的憤怒。
“顧大人已經這個樣子,你還想他怎樣,鄒歡,算我求求你,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你就大發慈悲放過顧大人,讓他好好休息,行不行。”
鄒歡看著歡歌,沒有言語,臉上的疼遠沒有心里的痛,來的撕心裂肺。
“我不會走,我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我們有過誓言,我絕對不會離開他。”
“你.....”
歡歌揚起手,想要再給鄒歡一巴掌,被沈令捉住手腕。
“夠了,你什么東西,也配對她動手動腳,歡歌姑娘是吧,我告訴你,有些話沈某不說,是不想撕破臉,讓你難堪,歡兒和顧大人什么關系,大家都心知肚明,今夜歡兒就在這兒陪著顧大人。”
沈令扔開歡歌的手腕,歡歌在慣力作用下,摔向一邊。
撐在干草地上的手狠狠攥著稻草,淚水在眼眶里打轉,歡歌委屈至極,可是她不敢哭出來,害怕丟臉。
沈令看向逆來受順的鄒歡,這丫頭耍起殺人刀來,毫不留情,怎么面對情敵,就這樣畏畏縮縮。
“歡兒,今夜你就好好陪著顧大人,舅舅那里,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
鄒歡縮成一團,緊緊挨著顧承平,微微點頭。
沈令和慕容先生打過招呼,就離開。
死寂的牢房里,鄒歡雙手握著顧承平的一只大手,感受他致命滾燙的溫度,心冷到窒息。
出了牢房的沈令沒有直接回齊王府,而是踏著矮墻屋脊,翻進一家客棧二樓。
房間里沒有人,沈令將腰間的三七粉小瓷瓶放在桌上,身后悠悠響起虛弱聲音,
“我自己帶的有藥,你用不著來找我,要是被外人發現,我不好脫身。”
沈令的火氣一下子上來,他冷笑,“我不來,你要是死了都沒人知道。”
黑衣女子沉默,她倚著床坐下來,帶著斗笠,常年不見陽光的臉,肌膚白到幾乎透明,下面的細小的血管清晰可見。
見女子沒有說話,沈令知道自己話重了,他企圖轉移話題,
“今天勾玉問起我,他說,他覺得,你和我的身影很相似,他好像在哪里見過你。”
“你怎么說。”
“我告訴他,我不認識你,你交給衙門的那塊貼身玉佩,不是我的。”
“你這樣子很難自圓其說,若到時候官府的人追查起來,我們都會暴露。”
“這你不用擔心,我會處理。”
黑衣女子默然,沈令自顧自說著,
“他一直一個人,我想,你應該跟他在一起。”
沈令看著女子,沒有開玩笑。
黑衣女子目光里沒有神采,她看著沈令,輕輕說著,
“沈七一年前就死了,哪有人靠著回憶就能過下去,他遲早會遇到心意的姑娘。”
“我有我的使命,不可能陪他永遠走下去,現在已經經歷過生離死別,我不想到最后,讓他還要經歷一次,這樣對他不公平。”
“這一年他變了很多,養他長大的義父被仇人殺害,你湖邊玩耍溺亡,失去最重要的兩個人,他不愛笑了。”
“說這些干什么,今天鄒歡和顧承平的事,讓你感觸很大?”
“小七,你現在是我唯一的親妹妹,我不想眼睜睜看著你去替我冒險,替我去死。”
女子看著沈令,睫毛忽閃,
“你錯了,嫡兄,你是沈家嫡長子,我和其她五個姐姐,我們只是庶出,我們被生下來的目的,就是給你做替身,為你去拼闖,為你爭奪名譽,為你撐起沈家,你是沈家的驕傲,是沈家的獨苗,更是沈家的未來。”
“現在你已經是徽州赫赫有名的少年郎,為什么要在這個節骨眼上,讓之前的付出毀于一旦。”
“你難道就不想跟勾玉在一起嗎。”
沈七沉默,沈令不甘心,他抓著沈七的肩膀,強迫她和自己對視線。
“小七,你告訴我,你難道不想跟勾玉在一起?”
“哥,這世界上有太多人和事,不是我們自己說了就可以改變,小七和勾玉就像冬雪和南雁,永遠不可能碰在一起。”
沈令突然松開沈七,仿佛知道了答案,情緒不在激動。
“去看看他吧,以沈令的身份,他今天受傷很嚴重。”
沈七沒有說話,沈令從窗口跳下去離開,留下昏黃的油燈即將淹沒燈芯。
沈令回到齊王府,鄒文德果然還沒有休息,他看見只有沈令一個人回來,連忙起身去問。
“令兒,為何只有你一個人回來,歡兒呢。”
“舅舅,顧大人中了毒,已經有半年之久,慕容先生說,顧大人他......多則半年,少則一個月。”
“什么。”
鄒文德像是受到晴天霹靂,身形都站不穩。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
“正因如此,舅舅,恕令兒擅自做主讓歡兒堂妹留下,她對顧大人情義之深,令兒不想讓她留遺憾。”
“承平的病,可還有藥可治?”
沈令遺憾看著鄒文德,搖頭。
鄒文德像一下子蒼老了十多歲,挺立的脊背彎軟下去,他揮了揮手,讓沈令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