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秦姐姐!”云嵐的聲音打破了滿室令人窒息的寂靜。
秦惜時迅速地抹了一把腮邊的淚珠,起身笑著打開門,看著門口恨不能破門而入的云嵐,勉強笑道:“你的消息倒是及時。”
云嵐朝里望了一眼,看見云予微好端端地在屋里坐著,這才安下心來,笑道:“秦大哥說,宮里來人給你送鳳冠,我還沒見過皇后娘娘的鳳冠呢,想趕快來見識見識。”
“你呀你。”秦惜時笑道。
她有時候很是明白,為什么云予微不愿意留在宮中做她的貴妃娘娘。
云予微原本應該是自由的,她有能力有抱負,她原本應該自由自在救濟一方;然后和哥哥水到渠成,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有云嵐這樣親昵的弟弟陪在身邊,日子和和美美,沒有那么多勾心斗角。
可從遇到了寧昭的那一刻起,她們的命運都不同了。
云予微做不了神醫(yī)了。
“來吧。”秦惜時打開門,讓云嵐進來。
云嵐是外男,縱然大綏風氣開放,也沒有未來皇后娘娘和一個外男閉門共處的道理,這門打開了,自然不能再關上。
“姐姐!”云嵐一進門,便如同一只撒歡的小狗一樣,直奔云予微而去。
云予微一只手指抵在了他的眉心處,笑道:“這么大的人了,還這么愛撒嬌。”
“姐姐說過,我在姐姐面前永遠都是孩子。”云嵐笑得開心。
自從云予微嫁給了寧昭,便知道一時半會兒他們回不去神醫(yī)谷了;云嵐當時又年幼,一直都是一半時間在容王府,一半時間在秦家。
后來因為京城中局勢愈發(fā)混亂,即便當時寧昭毫無權(quán)勢可言,但他畢竟是個已經(jīng)出宮建府的皇子,云嵐長住秦家就顯得他有意結(jié)黨營私,才又在京城中單獨給云嵐置辦了宅院,離容王府和秦家皆是不遠不近。
云予微入宮后,云嵐同她見面的次數(shù)愈發(fā)寥寥,反而是秦惜時作為女兒有更多的機會同她見面;云嵐便又如同從前那樣,成了秦家的常客。
就如今日,自從秦云錚認出了云予微后,便立馬著人去尋云嵐,果然在去云府的半路上就碰到了云嵐,云嵐這才如此快地出現(xiàn)在了云予微面前。
“好,”云予微也笑,順著他的話道,“這個孩子剛才不還鬧著要看皇后娘娘的鳳冠嗎?可趕快去瞧一眼。”
“誰稀罕看那個……”這話云嵐到底只敢在心中念叨念叨,卻不敢在云予微面前放肆,他乖巧地湊上前去,只見那頂鳳冠金光寶氣,熠熠生輝,當真是華貴無比。
這等華貴之物,倒也配得上秦惜時。
但還是配不上他的姐姐。
寧昭私庫里的那些寶物,哪個都配不上姐姐。
云嵐在心中詆毀了寧昭一番后,才終于更開心了些。
“看過了,不看了。”云嵐心不在焉地瞥過那頂鳳冠,而后看向云予微,“姐姐今日想吃什么想玩什么,我?guī)Ы憬闳ィ ?
云予微笑了起來,轉(zhuǎn)臉看向秦惜時:“看這一副小霸王的樣子,平時你們是不是把他寵得太過了?”
她嫁給寧昭,有一半的原因在于秦家。
秦家這般重仁義的人家,大約一直全家上下都心中對她有愧,這種愧疚與不安大半都補償在了年幼的云嵐身上。
故而,雖然她不能時時看著云嵐長大,有秦家在,她很安心。
秦惜時看著云嵐睜大了眼睛,笑出了聲音:“這分明是阿嵐懂事了。”
“就是!”有人替自己說話,云嵐怎能不贊同。
“行行行。”云予微笑道。
云嵐被如此敷衍也并沒有不開心,反而是認真地盤算起了行程安排;見他如此認真,倒是秦惜時先擔心了起來。
“云姐姐,”秦惜時轉(zhuǎn)過臉來,附耳小聲道,“你今日真的能在外面一整天么?”
“陛下不會不同意嗎?”秦惜時有些擔憂。
大綏建朝以來,未曾有過皇帝遣散后宮、獨愛皇后的先例;寧昭也不例外。
但縱使寧昭后宮佳麗再多,云予微始終是不同的。
即使她日后入宮,即使她同寧昭亦情分不同,但始終越不過云予微去。
她心里清楚。
“沒關系。”云予微搖了搖頭,對上秦惜時滿含擔憂的目光,她笑著伸手掐了掐她的臉,“我這么大一個人了,難道寧昭還怕我丟了?”
——那可說不準。
秦惜時在心中道:陛下不知道有多擔心你會偷偷地跑了。
她也是后知后覺地才明白,那次因為秋言一事入宮時,云予微當時身子破敗精氣神全無,不僅是中毒,也是……因為服過假死藥。
寧昭那樣愛重云予微,可云予微仍是想逃離。
秦惜時在心中輕輕地嘆了口氣。
“那……”秦惜時目光有些閃爍,愈發(fā)壓低了聲音,“王德福那里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云予微笑道,“秦家難道還招待不起他?”
秦惜時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放心吧。”云予微輕輕一笑,“王德福是個好人。”
秦惜時一時有些語塞——能最后站在帝王身側(cè)的大太監(jiān),恐怕沒幾個人敢這么語氣輕松地說他只是個好人。
“那就這樣吧!”陷入沉思的云嵐終于回過神來,笑著看向云予微,“姐姐喜歡吃醉香樓的五味焙雞,咱們今日就去醉香樓如何?剛好,他們新出了水晶龍鳳糕,酥山也做得極好,城中的夫人小姐們都喜歡,姐姐也去嘗嘗吧。”
“等吃完飯,我陪姐姐在外面好好逛一逛,姐姐若是想去藥鋪醫(yī)堂,我們就去藥鋪醫(yī)堂;姐姐若是想看些新奇好玩的,咱們就去逛逛沿街的各色鋪子。”
“晚上我們也可以去逛逛!姐姐不知道,最近晚上可熱鬧了呢。”
“七月初七快到了,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有小鋪賣魁星畫像和巧果了呢;姐姐雖然不乞巧,我也不拜魁星,但我們?nèi)タ纯礋狒[也很好!”
云嵐猶沉浸在他的計劃之中,滔滔不絕。
連秦惜時都有些不忍心打斷他——到了晚上,云予微是要回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