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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誤會

又是一個安靜的晚上。

諾大山莊內鴉雀無聲,只有一把黑傘,不緊不慢飄進了白墻青瓦間的大門。

過了許久,幽靜陰暗的山莊閣樓內,低聲才輕輕響起,如月色般漾了開去。

“聽聞前兩天李家府上鬧鬼,此事可已經解決了?若是被官府查出端倪,怕是會有些麻煩。”

閣樓頂層,昏暗的靜室之中,站著一位頭發胡子花白的老者,似已七八十歲,但面部卻毫無褶皺,一雙眼睛更是沉靜如冰,毫不見老態。

明明看到了他,但除了肉眼,神識卻完全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仿佛這人只是一個并不存在的虛幻泡影。

“放心吧。”

站在他對面的,是一位黑羽鶴氅裘,頭戴黑冠的中年男子,聞言,面帶微笑道:“那只是一個小小的意外,我已派人前去處理了。”

“如此甚好。”白須老者深沉道,“近來官府動作頻繁,讓老夫覺得有些奇怪,或許他們已經盯上我們了。”

“那又如何?”黑袍人微笑道,“他們查不出任何證據。”

老者話鋒一轉,又問道:“貴宗前些時日稱出去抓捕妖怪,半旬未歸,可是有收獲?”

“當然。”

說罷,黑袍人袖袍一揮,卻見桌上擺放了密密麻麻的綠色晶石,造型奇特各異,泛著綠光。

“這些魂晶,每一塊都關聯著一頭妖怪,且都是筑基境以上的惡妖,半年之內,九江府內還會有超過百數的妖怪匯聚,您老只管安心豢養,抓妖這種臟活累活就交給我們吧,呵呵,李家之事只是意外,徐某人可用項上人頭擔保,今后不會再出任何岔子......”

話音未落。

忽聽桌上傳來一聲脆響。

兩人下意識回頭望去,卻見那堆密密麻麻的綠色晶石之中,有一顆龜形的棱晶突然耀出裂縫,旋即砰的一聲炸裂開來。

“……”

“……”

白須老者看著黑袍人。

黑袍人看著白須老者。

兩人面面相覷,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

話分兩頭。

亂葬崗上,氣氛不算融洽。

烏云遮月,萬籟俱寂,暮靄沉沉,陰風卷地。

周遭枝丫搖晃,經月光照耀,映照在地上猶如鬼魅。

這雜草茂密的黑森林,非一般人不能進入。

樹丫枝頭之上,一道衣袂飄飄的年輕道士駐足而立,怔怔的出神。

他頭頂隨意的簪著道髻,面容稍顯稚嫩,目綻精芒,一雙清眸在夜空中耀著白光,四下逡巡。

將方圓幾百米的范圍,一草一木盡皆收入眼中。

當他趕到戰場的時候,只看到一具口吐白沫的龜的頭。四爪鱗甲破碎,包皮翻開,地上蓄積了一大灘粘稠的不明液體,應該是妖血。

死狀凄慘,像是被什么硬物正面砸中。

就連堅硬的龜甲也寸寸皸裂。

宛如蛛網一般。

地面四周一片狼藉,碎石凌亂、溝壑縱橫,像是發生過一場爆炸,現場頗為壯觀。

年輕道士的臉上不禁閃過一絲錯愕。

本以為等待他的會是一場惡戰,他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再次被這畜生遁走的準備。

卻萬萬沒想到,這畜生居然死了。

他頓時將目光凝向場中唯一的那道身影。

眉頭微皺。

好像是只鬼。

在他面前不遠處的空地上,站著一個模樣古怪的陰魂,頭上帶著一副造型潦草的野豬面具,看上去頗具喜感。

年輕道士清眸一亮,旋即愕然。

以他的修為,居然也無法看出這只陰魂的底細跟腳,若不是對方就站在眼前,他甚至無法捕捉對方的氣息。

難道是金丹境的兇鬼?

時間緊迫不容他細想,年輕道士當即飛躍而下,來到大坑旁邊,望向那具龜妖龐大的尸體,臉色冷了冷。

確實是自己正在追殺的那頭畜生。

已經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讓他奇怪的是,他竟然絲毫感覺不到尸體上的妖怪精魂,難道被逃走了?

不對。

妖怪與人類一樣,死亡之后三魂七魄便會相繼離體,因為缺少某一魄或者某一魂,剛死的亡魂會顯得十分木訥呆滯。

根本不會有逃跑的可能。

既然不是自己逃走,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于是,年輕道士將目光凝向場中唯一的目擊證鬼,大聲問道,“喂,這畜生的妖魂可在你身上?”

筑基境的妖怪,已經觸及到了神魂的門檻,亡魂雖然呆滯,但只要給它足夠的時間,就能吸收其他魂類彌補,很快就會恢復靈智繼續作惡。

斬妖不除魂,春風吹又生。

陳勝怔了怔,看著這位神采俊逸的年輕道士,目光凝向對方腳下亮閃閃的青鋒寶劍,不由得咋舌。

御劍飛行!

他早就聽聞同僚們說起過,人界的修士到了煉氣境,就可以使用御風術或者浮空術短暫飛行,等到了筑基境,甚至能夠祭煉自己的本命法器。

其中最為華麗的,便是御劍之術!

樹上高空陰風呼嘯,吹得枝葉瑟瑟作響,而那懸浮寶劍卻是紋絲不動,穩穩載著道士一動不動。

毫無疑問,對方至少是一名筑基境的修士!

聽到對方的問話,陳勝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

得知龜妖的精魂就在對方身上,道士當即皺起眉頭,“貧道道號一本,乃欽天監九江府駐所監察,敢問閣下是哪位?另外,此妖乃是我欽天監的在逃兇犯,還請閣下將妖魂交出來。”

欽天監?

陳勝腦海中頓時閃出相關的詞條信息,作為拘魂鬼差,他也間接了解了許多關于人界的信息,其中就包括欽天監的修士。

欽天監替天巡狩、奉皇帝令專司妖鬼蛇神,地位相當于修仙界的御史,事涉邪祟妖魔,有先斬后奏之權。

皇權特許。

尋常案子只需本地官府出面受理即可,但若是涉及到妖魔鬼怪、修士作惡,官府便可向欽天監匯報,由欽天監派遣修士輔助辦案。

雖然并不隸屬于司法體系。

但欽天監卻是懸在修仙界所有宗門頭頂之上的一把鍘刀,修為再高的修士,見了欽天監的監察也得客客氣氣的,不敢有絲毫的冒犯。

和其他宗門有所不同。

絕大多數修仙宗派都只修一道,或佛或道,亦或者旁門別類,各派的傳承也都是如此。

但欽天監的修士,則是五花八門,不僅有佛門高僧,還有道門天師、武道魁首、巫蠱祭禮、懸壺名醫......

事實上欽天監的修士,絕大多數都是從其他大宗派中收攏而來,但并不是所有修士都有資格進入欽天監。

原來這烏龜是欽天監追緝的妖物嗎.....

陳勝想了想,搖頭,“不能。”

官府有官府的規矩,地府也有地府的陰律。

凡是攝入小生死簿中的陰魂,都會在陰律司的原版生死簿中留有記錄,若是最終沒有帶回地府,就會被列為重大工作事故。

弄不好,自己還得背上一個瀆職的懲罰。

留下案底,自己這輩子都別想轉正了。

陳勝念頭至此,更加堅定的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那就恕貧道失禮了!”

嗖——

話音還在空中飄蕩,那年輕道士的身影便已倏然消失在了原地,化作一道銀芒,利劍似的朝著陳勝飛掠而來!

轟!

陳勝的反應不可謂不快,在對方動手的第一時間就向一側撲倒,險之又險的避開了對方的御劍飛刺。

若換做旁人,可能就該認慫了。

畢竟欽天監在修仙界的威懾力實在太過恐怖,甚至一度達到了聞之色變的程度,哪怕是欽天監里實力最低微的筑基境監察,尋常金丹境修士見了也得賠笑道歉。

但陳勝沒有。

欽天監的背景是大,但他的背后還是煌煌地府呢。

陽間的鍘刀,可砍不動地府鬼差的頭。

更何況這件事他完全占理,就算官司打到閻王那里,他也敢據理力爭,實在爭不過,天塌下來也有黑無常給他扛著。

心思電轉之間,陳勝已經抄起了鬼頭刀。

目光平視對面已經收劍入手的道士。

只見那道士嘴里咕嘰了句什么,手中三尺青鋒瞬間化作炫目的光影,貼地疾馳而來,所過之處,削石斷木,塵土紛飛!

頃刻之間,那道飛劍就從側方弧線而來。

陳勝也是不閃不避,直接拖刀上劈,刀芒與劍影重重的撞在一起。

鏘!

那疾馳而來的飛劍,竟被巨力直接砸的原路返回。

砰的一聲,陳勝手中的鬼頭刀上也傳來恐怖的力道,他翻身倒退,才堪堪將這股力道泄去。

飛劍旋轉幾圈,倏的一聲,被道士吸入手中,道士掣劍在手。

雙方的神色都變得凝重。

陳勝皺了皺眉,心中波濤洶涌。

同樣是道士,眼前這位的修為,遠遠不是之前李家那位老道所能比擬,完全是天壤之別,這是一位真正的人界修士!

電光火石之間的交手,他已經在心中估算出了對方的大致實力。

很強。

而對面的道士,心中更是翻江倒海。

這鳥不拉屎的山嶺中。

怎么會有這么強的陰魂。

因為對方十有八九就是殺死龜妖之人,所以他一出手就是雷霆劍招,縱然那龜妖是重傷狀態,但也不是等閑筑基境能夠碰瓷的。

能補刀干掉以防御見長的龜妖,對方的實力定然也不容小覷。

對付這樣的敵人,稍有倏忽,就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危機。

道士清眸一閃。

看對方的模樣,應該擅使近戰兵刃,那不如.....

他呼了一口氣,將青峰長劍撂下,反手就從懷中掏出一沓符箓,符箓上光影流轉,似乎無比熾熱暴烈。

道士十指翻飛,掣訣結印,等再睜開眼,氣勢已經完全變了,他右腳重重一跺,頃刻——

陳勝眉頭一皺。

他看到自己腳下,瞬間耀起一個巨大的藍白色八卦盤,外圈順時針旋轉,內圈逆時針旋轉,盤中央是復雜詭譎的黑白九宮格。

對方站位中宮。

而自己,則是站在‘艮’與‘坤’之間。

不好!

“坤字·地縛鬼!”

道士厲聲喝了一聲,整個九宮八卦盤,頃刻間古紋璀璨,天崩地裂!

是真正的天崩地裂!

大地裂開深深溝壑,無邊無際的巨石夯土鋪天蓋地般傾軋而來,由于就在陳勝腳下發動,陳勝沒有絲毫意外的。

直接被吞沒!

轟隆隆——

整座山嶺瞬間被塵埃籠罩!

宛如天災降世!

“嗬嗬......”

道士一個踉蹌,拄著劍才勉強穩定身形,看起來剛才那一招消耗并不算小。

他的感知籠罩整片空地,任何魂識都無法逃遁而去。

這招地縛鬼是鬼物的克星,多兇的鬼,都會被其擒住,今天他說什么也要把妖魂緝拿回去。

過了半晌,塵埃才慢慢散去。

但令他震驚的是,煙塵中竟然清晰浮現出了一道虛影。

道士眨了眨眼。

陳勝也眨了眨眼。

所以,剛才鬧出那么大動靜,只是嚇唬人嗎。

不對!

陳勝忽然皺眉,卻見他的身上不知何時,已經貼上了密密麻麻的符箓,這種符箓滾燙似火,正在灼燒他的陰氣。

好奸詐。

對面的道士,嘴巴張大險些都要掉下來了。

無往不利的地縛鬼怎么可能失效,他方才撥動此方天地的布局,明明已經將對方牢牢鎖死在了原地,他根本不可能逃遁。

等等。

地縛鬼.....無效。

他忽然想起來,教他這道術法的人曾經說過,地縛鬼似乎只對一類鬼無效....

那就是身負地府敕命的陰魂。

鬼差!

對方竟然是地府的拘魂鬼差?

道士感覺腦瓜子嗡嗡的。

他哼哧哼哧打了半天,連大招都祭出來了,原來是鬧了個烏龍.....鬼差拘魂本就是行天地秩序,欽天監沒資格管。

淦。

不過....看對方這樣子好像也不是特別強,或許可以把妖魂要回來?

他看向陳勝,硬氣喊道,“喂,你身上的是烈火震爆符,隨時都會爆炸,你現在把妖魂給我,我就幫你解開符箓。”

陳勝忽然冷笑了下,指著道士。

“你要不要看看你的手臂再說話?”

嗯?

道士一愣,連忙擼起袖子,卻見幾十道密密麻麻的黑線,不知何時已經楔入自己的心脈。

他臉色一變,“你!”

陳勝學著他的口吻,硬氣道,“你身上的是攢心釘,只要我這頭動手,它們頃刻間便能倒戈,將你的心脈徹底攪碎,你現在給我解開符箓,再賠償我一些精神損失費,今天這事都就當沒發生過。”

道士第一次向他出劍時,陳勝便將身上所有的攢心釘盡數祭出,以陰氣包裹,悄悄通過泥土送到對方腳下。

只等對方結印施法,再悄無聲息的跗骨而上。

年輕道士細細感受了一下,頓時明白對方并不是在恐嚇。

這玩意真的能攪碎心脈!

好奸詐。

他看著陳勝,沉吟片刻,道,“我知道你是拘魂鬼差,咱們倆各退一步,妖魂我不要了,可否先幫我解開?”

陳勝冷笑,“否。”

“哼,那貧道也否。”

兩人各自抱著胸,瞅了對方一眼,冷哼著別過頭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亂葬崗的主場優勢就體現出來了,雖然這符箓在灼燒陰氣,但也有源源不斷的陰氣在補充。

反觀那道士,被攢心釘侵襲的一臉慘白,呼吸開始急促。

終于,道士拱了拱手,敗下陣來:

“今日是貧道出手在先,自是理虧,不過請你相信,這真的只是一場誤會,我先幫你解開符箓,至此化干戈為玉帛,不知可否?”

陳勝自然點頭。

對方低聲念了一句法訣,并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結印。

頃刻間,陳勝身后滾燙的符箓全部飛離,被對方收入懷中。

道士看著陳勝,“符箓已解,還請閣下撤去手段。”

陳勝很爽快的收回了攢心釘。

道士活動了下手腳,修為流過經脈沒有了阻滯,便看向陳勝,道:

“今日不打不相識,方才在下已經自報家門,不知這位鬼差兄弟如何稱呼?”

“陳勝。”

道士笑的很燦爛,“都說鬼物修行不易,三魂七魄不全,如今看來果然如此,陳兄當真是單純的很。”

陳勝皺眉,“什么意思?”

道士雙手抱胸,戲謔的看著陳勝,冷笑道,“陳兄,你當真以為,身上的符箓收干凈了?”

嗯?

陳勝一怔,旋即腳底一熱,低頭看去,卻見左腳底正貼著一張指甲蓋大小的迷你型符箓,樣式和剛才的一模一樣,只是上面的紋路更加復雜。

威力不比剛才那些差。

地面上陰氣濃郁,這符箓隱藏在其中,自己居然沒有察覺。

真是無恥!

那頭的道士就像狗血故事中的無腦反派一般,陰仄仄的笑了下,“陳兄,咱倆都是各自跑腿干活的,何苦相互為難,沒了妖魂,在下回去也不好交差,現在陳兄棋差一招,不如就將妖魂給我?”

陳勝也樂了。

學著對方的樣子,也像個無腦反派一樣譏誚道:

“一本道兄弟,你施展符箓的手段,確實讓在下驚艷,可惜啊,不如你先看看小腹丹田再說話?”

嗯?

道士也懵了,臉上的譏笑倏然凝固。

低頭一看,卻見一根加長加粗的放大版攢心釘,早已深入丹田之下,正對著自己的命根。

尼瑪!

怎么會有這么無恥的鬼差!

道士抬頭,兩人遙遙對望,面面相覷。

少頃。

陳勝率先拱了拱手。

道士也朝著陳勝拱手揖禮。

“呵呵.....”

兩人不約而同的相視一笑,隨后又異口同聲罵道:

“下賤!”×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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