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如白駒過隙，初生的朝陽已是最后一點余光的金紅，一天的學習也接近了尾聲。

但路明非還走不了，長長的哈欠之后他轉身去拿身后的掃帚，今天輪到他值日了。

“零，你不回家的嗎？”

整棟教學樓都可以說是人走樓空，他們這個班級更是只剩下了兩人，不過路明非沒有任何緋色的想法，那冰冷的氣場足以將一切凍結。

“叫我雷娜塔?！苯鸢l的女孩平靜的看著書。

“這明明是你自己說的姓名好吧?！甭访鞣菄@了口氣，開始打掃衛生，“而且是糾結這個的時候嗎？”

他怎么感覺自己的生活變得越來越陌生了，明明跟之前也沒有什么不同啊。

將本來就不多的地上垃圾倒進垃圾桶，又將黑板上的粉筆字擦掉，粉筆灰也倒進垃圾桶，最后將垃圾桶里的垃圾倒進垃圾箱，一天的值日也算是結束。

但這還不能走，因為要等學生會的人過來檢查完了，合格了，你才能走，不然就要扣班級的集體分。

也不知道是誰規定的這種規則。

等待檢查人過來的期間，百無聊賴的路明非拿出了手機，總不可能讓他跟旁邊的冰山交流吧。

從早上到放學，也不是沒有人過來搭訕，無一例外全部拜倒在了那恐怖的氣場之下。

“嘀嘀嘀。”正巧手機QQ傳來了消息提示音。

一個棒球帽少女的頭像亮起，路明非有點詫異，陳雯雯居然還會聯系他？

想想以前的自己好可笑啊，天天盯著電腦上的QQ圖標，就盼著這個頭像從灰色亮起，然后發一句“你也在線啊”，或者“好巧啊”。

似乎這些沒營養的話，只要發給對面，就是最大的快樂。

將思緒收回，路明非點開了消息。

[那天晚上的事情，真的真的很抱歉，我一時沖動才說了那些話，我知道是趙同學有錯在先，但我們畢竟是同一個文學社的成員，還請你念在往昔的情分上放下這件事。]

[還有，最近文學社有一個活動，不知道你能不能來參加，我個人是很希望你來的，但如果你實在不行也沒有問題。]

“你還真是沒當回事?！甭访鞣菗u了搖頭，“可惜你在我心頭已經相當于死了啊?！?

[我退出文學社。]

干凈利落，他本來也沒有打算繼續去參加文學社的活動了，看到趙孟華，還有陳雯雯，實在是難以保持內心的寧靜。

退出后又翻了翻有沒有其他消息，果然沒有。

自己QQ里面才幾個好友，今天發消息最多的還是蘇曉檣，小天女從早自習一直怒斥到下午，最后好像是因為手機沒電了才不得不放棄。

“肚子餓了?！?

路明非有點詫異，那坨冰山居然開口說話了，“是有點餓了，那你趕快回家吃飯啊。”

看著書的少女不假思索道：“你請我吃?！?

他有點汗顏，請字是這么用的嗎？這明明是赤裸裸的打劫吧，或許她自我介紹時說的會漢語只是會一點。

“請不是這么用的，這是自己對另一個人的用詞，你應該說‘我請你吃’?！?

“好的，你請我吃。”

“我的女王大人，中午飯還是我給你打回來的，你就不能不禍害我嗎？”路明非連連后退，似乎面前這個精致的女孩是什么大惡魔。

“如果我告訴別人，你那個了我?！迸⑻鹆四?，冰藍色的眼睛如同冰凍了的湖水，用最無辜的表情說著如何栽贓陷害。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路明非瞬間正氣凜然。

“哦。”女孩緩緩解開了黑色束腰。

她站了起來，頭頂不過剛剛到路明非的肩膀處，真的好像一個玉瓷做的娃娃，又好似最天然的冰雕。

如果忽略了她的動作的話。

女孩已經觸碰到了裙擺，緩緩向上掀起。

路明非俊臉微紅，連忙上前拉住了她那兩只白的透亮的手臂，阻止了接下來的動作。

“你就不怕我獸性大發？”

路明非好累，這位轉學過來的大小姐到底是要鬧哪樣，真讓她把裙子脫了，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啊。

這大小姐比小天女還難搞。

“好溫暖?！绷惴炊刖o緊握著那雙手，嚇的路明非連忙抽回。

“姐，大姐，你能不能不要玩這些，我心臟受不住這樣的蹦極啊。”路明非雙手合十求饒。

“請我。”零若無其事的捆上了束腰，“還有，叫我雷娜塔?！?

“雷娜塔？我真不認識你啊！”路明非都快要哭出來了，他是什么好漢，從小到大見過的外國人也只是在電腦上。

更別提這樣一個毫無真實感的俄羅斯女孩，他何德何能被看上。

難道自己前世是什么大善之人？可也不對呀，要報恩也應該是華夏的，怎么會是外國洋妞，難不成自己前世還能跨國旅行？

“現在認識了。”零小眼撇了撇那雙溫暖的手掌，如同看到了稀世珍寶的獵人，蠢蠢欲動。

“好的，好的?！彼麅刃囊呀浵胫撛趺撮_溜了。

恰好這時學生會的人終于來了，“打擾了?！鞭D了一圈之后發現沒有問題，他也就徑直離開了教室。

“走。”零伸出來一只白凈的手掌。

路明非直接無視，直接轉身就走，“權當是我歡迎你這名新同學，走吧?！?

就這么結伴走到校門口，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竄了出來。

“沒想到吧，本小姐會在這里等你?！蹦鞘且粋€故作高傲的高中少女，靠著校門背對著他們，“有沒有興趣一起吃頓晚餐？”

“你可不要想多了，我只是感謝你上次在宴會上的仗義出手?！?

風吹落葉，沙沙作響。

見久久沒有回答，蘇曉檣忍不住打破了自己擺了好久的姿勢。

“她，她，她是怎么回事？！”蘇曉檣又氣又羞，指著零，渾身就好像觸電了一般。

“不知道?！甭访鞣谴怪鴱埬樸俱驳鼗卮鸬?。

“小姐，餐廳已經訂好了，路先生那邊……”劉叔舉著個電話找過來，看到了這邊的情況，很識趣的立馬轉身。

.

.

圓形的餐桌上，左邊蘇曉檣奮力切著牛排，每一刀下去割的盤子嘎嘎響，眼睛還散發著若有若無的紅光；右邊零優雅的舀著冰淇淋，每一口都細細品嘗許久。

一股無形的氣氛將這里籠罩，端坐在中間的路明非，完全不知道該對這些精致優美的菜品如何下口。

坐在這氣場之中，路明非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么。

他轉頭看向右邊的零，“雷娜塔，你為什么會從俄羅斯轉學過來？”

盤子嘎吱響的聲音終于停了下來。

“想來?！鄙鬃佑|碰到了杯底，“再給我來份冰淇淋?！?

“好了，夠了，冰淇淋吃多了對身體不好?！边@都已經是今晚的第三份了，路明非覺得還是該勸一勸。

零手指放在唇角，似乎在思考什么，過了一會兒之后才不情愿的點頭，“好吧。”

“那給我來一份冰布丁?！?

“你是有多喜歡吃冰的?。俊甭访鞣鞘种械纳妆⑽澢s忙將自己面前的一份意大利面遞了過去，“吃這個！”

零的目光放在面上許久，最終還是拿起了叉子。

“路同學，能給我解釋一下雷娜塔是什么意思嗎？”左邊的小天女叉著一塊牛排放在唇前，微微一咬，牛排汁就從唇角間溢出。

這不像是在吃牛排，仿佛在咬著路明非身上的肉，渾身散發著肉眼可見的黑氣，褐色的眼睛中閃著紅光。

路明非不由得吞咽了一口唾沫。

“她不是才剛剛轉學嗎？難道你們之前就認識嗎？”嘴角勾起的微笑一點都不甜美，卻像是地獄里索命的厲鬼。

這種形態的蘇曉檣，路明非只見過一次，就是15歲開學那次，自己當著她的面宣布陳雯雯是班花。

他剛要回答什么，吃著意大利面的零平靜的說道：“你是他什么人？”

舉著牛排的蘇曉檣愣住了，對啊，自己是路明非的什么人？

那暴怒的面相也有了緩和的跡象，路明非松了口氣。

也不知道小天女是怎么了，從早自習開始到現在都感覺怪怪的，他都不敢跟她開玩笑了。

他覺得應該是零的突然出現，就像男生不喜歡突然出現一個比自己還要優越的，女生這種心態更加嚴重。

“好了，好了，大家安安靜靜吃個晚餐，然后好聚好散?！甭访鞣勤s忙打圓場，“小天女你也是，就當做是給雷娜…零的入學歡迎宴吧。”

沒有起到絲毫效果，該吃意大利面的繼續平靜的吃，該舉著牛排發呆的繼續發呆。

“小天女不會傻了吧？”路明非小心翼翼湊到零身邊，“其實我也很好奇這個雷娜塔是什么意思，是你的俄羅斯名字嗎？那你為什么介紹的時候說自己叫零?！?

“這是只有你能喊的名字?！绷阋慌e一動間極具貴族的優雅，“還有，對面那個笨女孩只是沒弄清跟你之間的關系。”

他跟小天女能有啥關系？

充其量也只是玩的好的同學，總不可能喜歡自己吧？這是什么天大的笑話，他對自己的斤兩還是很清楚的。

路明非撓了撓后腦勺，也不知道這些女生腦子里都在想什么，干脆也懶得去想。

“所以我們之前真的認識嗎？”他再次問出了先前那個問題。

零保持了沉默。

這讓路明非有點抓狂，恨不得自己會讀心術。

如果有一個討厭榜，那先前他最討厭的肯定是狐假虎威的富二代趙孟華，現在就是打謎語狀態的零。

“你們，慢吃。”金屬叉子與瓷碟發出響亮的碰撞聲，一身華麗的小天女奪門而出。

她不知道路明非和那個俄羅斯女孩在說什么，但沒來由的，她看著這一幕就是心里堵得慌。

她小天女從來不是什么心胸寬廣的人，那是有仇當場報，絕不給自己留遺憾。

可現在這是怎么回事呀，那個女孩只是說了一句‘你是他什么人’，自己回答同學不就好了嘛，怎么就變成逃兵了呢。

還有路明非，他為什么要跟那個女孩湊那么近，你不是說你們也是今天第一次見面嘛。

真是討厭啊，現在的自己究竟是要鬧哪樣。

路明非呆愣在原地，看著面前的一切手足無措，這又是上演的哪一出戲碼？

他看看遠去的身影，又看看身后平靜吃面的女孩。

狠狠一咬牙，“零，你在這里等我，我先去看看蘇曉檣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比于莫名其妙熟悉感的零，起碼她的心情看上去還是比較平靜，不像小天女，他生怕出個意外來。

顧不上座位上的東西，連忙奪步而出，在餐廳其余顧客奇怪的目光中追向離去的少女。

依舊端坐在座位上的零，放下了叉子，看著那個背影陣陣出神。

……

餐廳頂樓。

路明非氣喘吁吁的看著角落中的少女，“小天女，你到底怎么了，這可不像平常的你啊。”

“別過來，我不需要你關心！”蘇曉檣站了起來，眼角微微發紅，“你繼續陪著那個俄羅斯姑娘就行，別管我。”

路明非奮力的抓了抓自己的雞窩，“你這樣我能不管嘛，要是你直接跳下去，蘇伯伯怕是要把我殺了。”

“我說不就是多了個同學，你至于有這么大的反應，我看你跟陳雯雯相處的不還可以。”

“那不一樣?！碧K曉檣下意識的開口。

路明非很不理解，“哪里不一樣？而且我覺得你應該更討厭陳雯雯吧，雖然那好像也是我引起的……哎呀，不管那些了。”

“小天女，你今天很怪誒?！?

蘇曉檣臉頰微微嘟起，“我哪有你變化怪，放棄陳雯雯之后，一天不到就勾搭上了新來的同學?！?

“什么叫勾搭，我是真的不清楚啊，我有什么人際關系，小天女你比我還清楚吧。我到上周晚宴之前只喜歡過一個人，不過現在都不喜歡了。”路明非欲哭無淚，他掏出隨身攜帶的紙巾上前。

遞了過去。

“我們不熟，高中才認識。”蘇曉檣接過了紙巾，然后粉拳直擊，讓后者踉踉蹌蹌了幾步，“整個仕蘭中學誰不知道你暗戀陳雯雯。”

看著擦拭眼淚的小天女，路明非嘴角苦澀，心道古人誠不欺我，女人心海底針。

還有她說的話，他瞬間尖叫道：“什么叫全仕蘭中學都知道？！”

“字面意思啊，你該不會以為你暗戀陳雯雯很隱蔽吧？這就連她本人都清楚，只有你自己不知道啊?！碧K曉檣看著這個驚羞狀態的路明非，瞬間破涕為笑。

“啊啊啊～～”常有高猿長嘯，屬引凄異，空谷傳響，哀轉久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