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他占用了所有的示屏,薩瓦雷娃語音提示他,索莫里昂有事匯報,他說現在正忙著全程修改方案,切換不出任何一個示屏,讓她暫時作下記錄。
二十分鐘后,索莫里昂從阿方斯的另一端趕到鐵虞的辦公室。他以為中將不接線是要當面狠狠地臭罵他一頓,換成他隔著示屏罵人也會感到不過癮。他還得是中將的手下,晚見不如早見,不受這頓罵,他心里怎能踏實?他甚至不敢期望受罵一頓就能來換回前途。中將不為難他算是萬幸,能解釋清楚最好,解釋不清也只好認了。此前對中將的監禁已經表明了一個未公開的事實:報告是他打給皮爾南多的。即使中將掌握不了這條證據,但明擺著的事實,能證明客機是中將放走的只有他。
鐵虞虛擬出的場景只初具模型,而且分散在八個示屏上,構思好的情節還沒有安插進去,所以他不擔心別人能看出頭緒。
索莫里昂小心翼翼地進來,看到中將很忙。中將對他視而不見,他心里就更加七上八下了,哪還能注意到屏幕中那些莫名其妙的場景?
“中將,關于電站模擬環境------,”
不等他說完,鐵虞就打斷他的話,“就這事?泰姆的模型已經說明清楚了,有必要再對你解釋一遍嗎?”
“不,不是,中將。”索莫里昂尷尬地站在那里,硬著頭皮說:“中將,有件事我想可能需要解釋一下。”
看到索莫里昂唯唯諾諾的樣子,鐵虞笑了,“錯不在你,你是為了維護組織,再說我現在不是很好嗎?我不會介意的。”
索莫里昂心想,問題就出在你現在沒事,不然自己能跑到這里向你解釋?
鐵虞的話他哪敢相信?他說不清自己應該感到僥幸還是應該后悔。
鐵虞看了看時間,說:“共進晚餐嗎?”
共進晚餐?索莫里昂想也不敢想,他實在琢磨不透鐵虞是什么意思。他心事重重地出來,和泰姆撞個滿懷。
泰姆手里拎著一瓶酒,笑瞇瞇地說:“這就走嗎?一起喝一杯吧。”
索莫里昂愣了一下,正要說點什么,泰姆卻給他留下一個背影。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快要崩潰了。
泰姆一見到鐵虞,就興奮地舉起那瓶酒,說:“我們應該慶祝,我以為沒機會了呢!不和你分享,變成化石也要留作紀念。只喝兩杯,一杯為‘中樞智控’,一杯為你又成為我們的中將。”
泰姆把這里當成了實現自我的天堂。鐵虞喜歡他對科學的熱忱,喜歡他心無雜念的幼稚,他想無論如何也要騙他一起離開這個地方。
泰姆的確不勝酒力,兩杯酒下肚,已是面紅耳熱,昏昏欲睡。鐵虞叫來薩瓦雷娃,把泰姆攙扶到休息間。
當阿方斯還是深夜的時候,太平洋中的拉帕羅已在忙碌中迎來新的一天。拉帕羅平臺是金拓奐的杰作。在這個面積不足三十平方公里的島嶼上,人工建造的平臺占了六分之五的面積。本來是高能粒子束輕易就完成的工作,他卻讓人工削平。
平臺的高程均控制在一個水平面上,除去應有的粗糙度,平臺上的任意一點,高程誤差都在兩微米以內。這種人工勞作下的高程控制毫無意義,但金拓奐喜歡,因為他是金拓奐,他說要創造人類的一個奇跡,就像古埃及法老王朝的金字塔。
他以驚人的速度完成了他所謂的奇思妙想,然而最后的工程統計報表讓他感到遺憾,認為他的杰作只用了四千人的生命作代價仍不足以和任何一個人類奇跡相媲美。相比之下,他做的好像是一個不值一提的“注腳”。
拉帕羅不是帝國組織的心臟,卻是帝國組織的血液。平臺被分為二十五塊,每塊正方形的面積正好一平方公里,除了中心的那塊方格平臺,其余的二十四塊均能受控自行升降、翻轉,每格平臺的下面是相對獨立的單位,帝國組織的一切所需就由這里產出。
拉帕羅有三個碼頭,裝備精良的運輸船隊由這里往返世界各地,采集所需的生產資源以及帝國組織各組的給養。靠近島嶼東北角是一個封閉式的航天發射基地,一半是在水下,從遠處看它像一個含苞欲放的花蕾。
這一夜金拓奐沒睡好,睡眠嚴重不足,他本來就是一張肉臉,眼被擠得很小,現在兩個眼瞇得更加細了。
金拓奐氣得想咬人。他原以為鐵虞死定了,要不要那些奴隸是次要的,鐵虞一貫不把他們二組放在眼里,這回又公然敢和皮爾南多作對,這可是一次壁上觀的好機會,他都想好了,在適當的時候再狠狠踹鐵虞幾腳,讓他永無翻身的機會。然而就在他快笑掉牙的時候,從墻壁上摔下來的卻是他,不但沒扳倒鐵虞,他堅實的后臺卻倒了。
他對這位新上任的帝國統帥總感到別扭,斯蒂文和皮爾南多的差異太大了,他的任職陳述表明的立場十分清楚,而他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人。他當然不會為皮爾南多的死活傷心,問題是他以往的馬屁算是付之東流了,還得努力從零開始。
侍者給他送上早餐,一碟生蔬菜,一碟生的鯊魚肉片,六個半熟的雞蛋,魚腥味剛剛喚起他的胃口,斯蒂文就傳來命令,讓他調遣兩艘工程船,兩艘護衛艦,全程駛向東徑115度南緯48度的預定目標,兩架座機務必在三小時內到達阿方斯,聽從四組派遣。
金拓奐不停地說“是,將軍。”面對這個陌生的一臉威嚴的新統帥,他也只能說這三個字。斯蒂文最后說:“你不知道我的名字嗎?我討厭別人叫我將軍。”
金拓奐的這套馬屁一上陣就敗了下來,很沮喪,更讓他氣不過的是,這一切是為了四組——那個讓他從墻壁上摔下來的家伙。他連吞帶咽吃光六個雞蛋,又抓了一把生魚片,鐵虞調用的混合艦隊在他大嘴巴的吧嘰聲中被調度啟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