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爾南多對此事的追查是鐵虞預料中的，在他認為是不良動機的，他都不會給別人留喘息的機會。
“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嗎？”皮爾南多直入主題，“我不想你做出蠢事，在我做出決定前，你必須有一個解釋。”皮爾南多雙眼如鉤，逼視鐵虞。
鐵虞平靜地說；“她是我失散多年的朋友，兒時的，我查詢‘月球改造’的有關資料偶然和她聯系上的。你一定要我有個解釋，我只能說那是朋友間的偶然重逢，純屬意外。”
“偶然重逢？很好，是紅顏知己我也問不著你。你最后一句話什么意思？你覺得現在的活法很不如意？如果是，我可以徹底地讓你換一種活法，不過那是十分短暫的。”
“很感謝組織對我的信任，也為此感到榮幸，但負責‘星戥’，我感到壓力很大，它一旦上了軌道，我想我的感覺會輕松些的。與兒時的伙伴重逢，是意外的收獲，但我想以后未必沒有更大的收獲，因為我可以從她那里套取更多有用的資料，而且是第一時間的。”
“你的立場必需堅定，不能感情用事，這是我對你的提醒，你應該知道我是愛護你的。工作時間不要處理私人事情。”
鐵虞心中苦笑不已，如果那是占用工作時間，那么，什么是工作以外的時間呢？
恰是鐵虞的毫不設防，從根本上消除了皮爾南多的疑心。鐵虞需要最后的一點勇氣做出抉擇，所以這時候，他倒希望皮爾南多首先發難于他。
現在和皮爾南多發生正面沖突是不明智的，沒有百分之百勝算的把握他絕不能暴露心跡。對皮爾南多的虛擬替身即將完成，眼下迫切需要做的是虛擬場景的繪制和事件情節的編排。他潛在的意志將在一場陰謀中得到印證和較量。他不能失去一次扮演“斗士”的機會，他幾乎把它看成是人生中一個舞臺。否則，既使他能在最后全身而退，也會有空落的感覺。
接下來的日子，他照舊勤奮工作，他一面要詳細掌握“月球改造”的每一個動態，另一方面還要建立龐大的升級模型體系，需要放松的時候就和薩瓦雷娃約會。總之，他做得無懈可擊。
他并不關心泰姆的研究進展，借口是給泰姆創造一個寬松的工作環境。他只需在“星戥”皺形初成之前暴露自己的意圖。他大概算了一下，他的計劃最多要一個月的時間，而“星戥計劃”，即使不考慮泰姆的因素，最快也要四個月才能具體實施，這還不包括受“月球改造”進展的牽制。
他和泰姆雖然在心性上還達不到共鳴，但每次見面他們的交談都是愉快的。
一天，泰姆來見他，問他對“電”究竟有何看法，鐵虞說他問得如此籠統，無法具體回答。
泰姆小心地說：“就是作為我們現在生活基礎的‘電’。”他好像害怕驚動什么似的，又仿佛擔心得到什么結論。
鐵虞笑道：“它很重要，如同水和氧氣，我們離開它，這個世界基本上要處于癱瘓狀態。”
泰姆一臉認真地問道：“你真的認為有這么嚴重？”
“當然，沒有電，我們的世界是不同于現在的另一種樣子，同樣會高度文明，說不定比現在更好，雖然說電是客觀存在的，但我們能找到另外一條出路，發展是必然的，但它的進程不是唯一的。但是現在，幾百年來的文明積累，突然間中斷，天下豈不大亂？文明有跨越，但也是客觀漸進的。電本身倒沒什么重要的，可怕的是這種中斷。打個不恰當的比喻，你從高空跳傘，跳到半空中，突發奇想，認為系住你的繩索質地還不如你的內褲結實，你總不能一刀把它剪斷換上你的褲叉吧。”
鐵虞頓了一下，疑惑地問道：“你究竟想說什么？千萬不要因為我的玩笑話影響你的靈感。”
泰姆急促地說道：“你也認為如果沒有愛迪生的發明，把抽象的‘電’形象到我們生活中，他同時代的或是滯后一些時候，總會有個人走出來用另一種物質來影響我們這個世界？如果沒有麥可斯韋建立的電磁理論方程，我們現在同樣住在高樓中，一個完全不同于電磁理論的大廈？也就是說我們的世界原本可以是另外一種樣子的。”
鐵虞沉思了片刻，說：“問題是幾百年的積累，它成就了我們現在不可更改的生活狀態，而且照此走下去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好。”
泰姆的神情頓然輕松了許多，笑道：“對，對，雖然不是唯一，但是對已經延續下來的已成了必然。謝謝您！我要把這種必然繼續下去。近來，每當我舉步艱難的時候，總是對前人、對自己產生懷疑。我總想，電是存在的，就像我們人類客觀存在一樣，以前我們眼中的生命形式僅是我們主觀認為的，現在事實不是已經證明外星生命存在的形式大部分都有別于我們以往的定義嗎？對外是如此，對我們身邊事物同樣可以重新定義呀！這正是我能堅持到現在的原因。”
鐵虞終于明白了，他來只是為了尋求佐證。泰姆邏輯上雖然還不算錯誤，但明顯地讓人感到有些邏輯病態。他不希望泰姆為了這件事把精神弄出問題來。他勸泰姆多注意休息，沒必要為工作瘋狂。
他望著泰姆日漸消瘦的背影，心中很不是滋味，心想，泰姆啊，在你看來是延續，在皮爾南多手中就是中斷。
他很自然地想起前不久讀到的關于“新電力概念”的論點，雖不能呼之欲出，也應該寄予厚望吧。
“如果我不能阻止‘星戥’，它就是末日的拯救了。”鐵虞驀然一驚，“這兩者有必然的聯系嗎？”他隱約感到有點什么，但一時理不清頭緒。這種壓抑讓他煩躁不安。他想聯絡曲夢瑤，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不能再像之前那樣了，必需換一種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