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毛氈把李定遠裹了起來扎緊，用一根皮索系在馬鞍上。

緊接著小姑娘又撿起包裹，掛在馬上。

“回去，大黑、小黑！”小姑娘喊了聲。

說完，扯了下韁繩，紅馬順從躺了下來。

等小姑娘騎上馬背后，紅馬起身，拖起李定遠，漸漸消失在雪中。

“額赫，額赫！”時間并不長，小姑娘在兩座被白雪蓋得嚴嚴實實的帳篷前停了了下來。

“寶音回來啦，尋到昨夜走失羊了？”其中一座較大帳篷氈門被挑開，一個手上拿著一束馬尾毛，身材魁梧的婦人跨步走了出來。

婦人年約三旬，身高和成年男子相當，圓臉，粗眉大眼，透露著一股子英氣和豪爽。

“不是呢，額赫！”被喚作寶音的小姑娘神色忸怩了下。

“呵呵，以后不許這會出去，有狼！”婦人展眉笑到，伸出粗粗手臂，將寶音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額赫，我不怕，我都十歲了！”小姑娘有些抗拒。

魁梧婦人摸了下小姑娘頭發，“等你長到這么高，就不用額赫幫你了！”婦人比劃了下馬背高度，，“后面拖了什么？”

“額赫，我救了一個漢人小哥！”寶音扯著婦人，走向李定遠。

“漢人？”婦人一怔，“我看看呢！”

婦人放下馬尾毛，和寶音一起解開羊毛氈。

“似乎病了！”婦人說完，雙手一抄，便輕松的把李定遠連帶著羊毛氈一并托了起來，“快進去！”說完，甩開大步走向帳篷。

寶音拾起婦人落在雪地上的馬尾毛也跟了過去。

帳篷里東西很多，正中擺著一架紡車，另外一臺和織機很像，還有三頭母羊以及十來頭羊羔子。

婦人身形如同一堵墻，讓帳篷里的空間變得局促起來。

羊羔們一陣咩咩叫喚。

只見婦人抬腳，把紡車往邊上推了下，騰出地方后放下李定遠。

寶音也進來了。

“寶音，拿點牛糞餅來生火！”婦人頭也不回的吩咐到。

再次打開羊毛氈，一股臭味彌漫開來。

婦人仔細看了看李定遠，聞了聞，并幫李定遠提上褲子。

恰巧，一陣咕嚕咕嚕腸鳴聲在李定遠腹中響起。

“沒啥事，應該是吃壞了肚子！”婦人判定了李定遠的病情，然后又用羊毛氈將李定遠裹了起來。

“他吃生狼肉！”寶音抬頭說到。

“唔，你看著點，我出去裝點雪來！”婦人拿起一個熏得黑乎乎的皮囊，起身走出帳篷。

不久，干牛糞燒起來了，冒出通紅的火光、

此時外面的天色也徹底暗了下來。

火光一閃一閃的，映的寶音臉上忽明忽暗。

婦人拎著裝得滿滿的皮囊再次走了進來，把皮囊吊在一個架子下面，然后擺放在火堆上。

婦人對著寶音說到，“我給他清洗一下身子，你過半時辰再來。”

寶音點頭出去。

燃燒的牛糞散發出淡淡臭味以及溫暖的熱量，擁擠的帳篷里很快變得暖和起來。

婦人再次攤開羊毛氈，“還是個孩子呢，應當和寶音差不多大吧！”

接著解開皮子，“這是吃了多少苦？難道是逃······？”

婦人遲疑了下，最終還是剝下李定遠身上的皮子。

鞭痕猶在，歷歷在目。

“看來是個逃出來的！”婦人取過皮囊，倒出熱水，為李定遠擦拭起來。

收拾好之后，又在帳篷里找了幾塊羊皮，幫李定遠重新裹了起來，最后喂了點熱水。

沒多久，寶音來了，順便帶來了李定遠的皮囊。

婦人拿起銀柄短刀，盯著上面寶石端詳了下，又小心將其放下；寶音則捧起了冰制凸透鏡，“額赫，你看這是什么，好像是冰塊？好玩！”

“放下吧，莫要亂動小郎君的東西！弄壞了我們可賠不起！”婦人忙叮囑到。

“額赫，我們救了他的命呢！”小姑娘撅著嘴唇，很不服氣樣子。

“舍己勿疑，施恩勿報！”婦人一瞪眼，說到。

“是的，娘！”小姑娘放下冰鏡，垂首應到。

婦人笑著撫摸了小姑娘，“等你額祈葛（今阿布，父）回來，讓他給你也做一個！”

“娘！”小姑娘拖長了聲音，“我還是覺得‘娘’好聽，為什么不能天天喊呢？”

“傻閨女，這里是草原啊！”婦人拍了拍小姑娘背，說到。

“他是漢人嗎？”寶音指著仍在昏迷的李定遠，問到。

婦人搖搖頭，“不確定！等他醒了就知道啦！再說不管是漢人還是蒙人，人家有難了我們都要幫一幫！”

“嗯！”小姑娘趁勢將身體靠在婦人身上，“娘，我想去漢人的地方瞧瞧！”

婦人一把摟住閨女，“會有機會的！”

“可是我們的羊快要死光了！”寶音說到。

婦人再度拍了拍小姑娘，“我們還有羊羔子，等它們長大了，就會有更多的羊！”

“娘，我想父親……！”小姑娘的聲音里有了些哭意。

“等他給老爺釀出了足夠多的奶酒就能回來了！”婦人安慰到。

牛糞發出的光亮漸漸淡去，母女倆說話的聲音也慢慢低了下去。

帳篷外，雪沙沙的落著，連綿不絕。

一夜過去，天亮了，雪停了，李定遠醒了。

幾頭羊羔在李定遠頭旁邊頑皮的鬧著，不時的發出咩咩叫聲，有一頭膽大的竟然伸出舌頭舔起了李定遠的臉。

不遠地方應該是一對母女，看衣著是蒙族人。

李定遠繼續轉動腦袋，紡車、羊，簡單家具、雜物、最后是帳篷的穹隆。

不出意外，自己被救了。

肚子好多了，不再叫喚。

也許是李定遠弄出的聲響驚醒了婦人。

婦人看向李定遠，“小哥醒了？”

是蒙語。

李定遠遲疑了下，自己在蒙地為奴時候，會講幾句蒙話，但最終還是用漢話回答到，“謝謝大嬸救了我！”

寶音同樣醒了，“真是漢人！還有我，也救了你的！”

小姑娘指著自己說到，嗓音清脆的如同玉珠碰到玉盤。

李定遠試著坐了起來，本想起來給婦人磕頭，不料身子仍然軟的如同面條，只好學著大人模樣，拱手低頭，說到，“承蒙援手，救命大恩，莫齒不忘！”

“娘，你看，果然文縐縐的，跟你說的一摸一樣！你是秀才嗎？”寶音饒有興趣的盯著李定遠，問到。

額赫以前說過很多關于漢人讀書的事情。

“額······不是！”李定遠略顯尷尬的否定了。

“別鬧！”婦人笑了笑，給小姑娘理了下辮稍，“小郎君只是吃壞了肚子，和救命大恩扯不上邊呢！”

“你且躺著，等會和我們一起吃些東西！”婦人說完起身。

小姑娘同樣起身，猶未忘記對著李定遠悄悄做了個鬼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