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芷寒單膝跪地，另一只膝蓋死死抵在死侍胸口，同時反手握刀，把“村雨”架在它的脖子上。

死侍被楚芷寒壓在地上，有著一張慘白到了極致的臉，像抹完厚重粉底后的藝伎又在冰箱里凍了幾年，蒼白的可怕。

楚芷寒帶著疑惑打量著她膝蓋底下的死侍。

和其它的死侍不同，楚芷寒居然在這個死侍的身上看到了女性的特征。

楚芷寒一直認為死侍是無性別生物，一些動物畸變后成為新的死侍。而龍血是分裂畸變的催化劑，分裂出不同的特征，有帶蛇尾的，狼頭的，甚至有些死侍背后可以撐開一張肉膜的翅膀，以爬行的方式移動，用翅膀可以暫時脫離地面形似西方神話傳說中的龍。

但現在看來，這些死侍在生前恐怕都是人類。

雖然它們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會分裂出別的動物的特征，但最主要的還是保持直立人身的狀態。

楚芷寒不知道現實中的龍長什么樣子，估計大差不差。

雖然楚芷寒都是在高速路上見到的這些形態各異的怪物，這次她只看見較為正常，沒有太多變化的死侍。分裂的等級比較低。

她忽然想到男人在尼伯龍根里和奧丁的對話。

成為它們中的一員就能永生，所以變成這種怪物是一種恩賜么？

楚芷寒以居高臨下的姿勢觀察。

對著楚芷寒的臉，死侍混濁的眼瞳中居然閃過了一絲擬人化的神情。

楚芷寒歪頭看它，同時握緊了手中的“村雨”，把刀鋒壓進死侍脖子的鱗片里。

死侍脖子中重要的血管都埋藏在厚厚的鱗片下，如果不提前剝開鱗片，楚芷寒沒把握在暴起之前，把它干凈利落的解決掉。

藥劑后遺癥中，虛弱的作用在楚芷寒身上提現的很明顯。她的喉嚨里噴出熾熱的氣息，頂在死侍胸口上的長腿卻止不住的抖動，后背上浮現一層細密的汗珠。

楚芷寒的臉色在潮紅和蒼白間交替變化，連握住刀柄都很艱難。

她沒有太多時間，但她又不可能只賭殺掉最后一個高階死侍，就能離開這里。

她要確保如果殺死地上的死侍沒有成功脫離，還能留下一點體力，嘗試從單元門逃出這棟樓，或許能夠離開領域籠罩的范圍。

必須在死侍群下樓前做完所有她想做的事。楚芷寒已經能聽到那如群蛇爬行般細密的鱗片摩擦聲。

“嘶嘶……”死侍的嘴猙獰地張開，一條末端分叉的猩紅長舌伸出來，靈活點如同蛇吐信子。它喉嚨里發出低鳴，聲音大概介于咒罵與悲求之間。

“……”它嘴里發出難以理解的聲音。

“……”楚芷寒發現這個形似人類女性的死侍根本無法溝通，便果斷地決定放棄。

她手指用力，“村雨”的刀刃輕而易舉地切斷了死侍的喉管，沒入血肉中，切開了整根脖子。濃稠如墨的血液泉涌般從血管斷裂處噴出來。

果然沒有結束。

剛才在跳下樓的時候，楚芷寒就感受到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邊界，籠罩住了整個單元樓。所有屋子里都空無一人，就只有她。

如果楚芷寒沒猜錯，她應該觸發過什么條件，才屢次被選尼伯龍根抽中，好像不把她殺死誓不罷休。

楚芷寒站起身，手撐在墻壁上，往樓下奔跑。

只下了一層，單元門口就露出來。

她踏進雨中，淋漓的大雨淋到她身上。

在她周身，果然有一種鏡子破碎般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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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里一片冷寂。

楚芷寒縮在角落，小腿緊緊貼合在大腿，用雙臂環住。身體蜷成一團。后背緊貼著冰冷的瓷磚立面，淋浴頭噴出冷水，

熱水器里有熱水，但楚芷寒需要靠冷水壓制身體的欲望。

她皮膚表面泛起的桃紅色在冷水的沖刷下慢慢地褪去，但因為在水里泡的過久，皮膚表層顯得褶巴巴的，格外蒼白。

少女手臂的傷口以驚人的速度恢復著，貼近看，可以看到傷口深處粉色的小肉芽正在生長蠕動，有種驚悚的感覺。

楚芷寒看著自己的手臂沉默。但她的注意力幾乎不在傷口上。

從楚芷寒身體里流出的血液居然是深青色的。

黑色的血液順著少女白嫩的皮膚下滑，就像飽蘸墨汁的毛筆，以鋒利的筆鋒，劃過潔白的宣紙。

血液與冷水接觸的瞬間，發生了劇烈的反應，滋滋的冒出白色氣泡。

楚芷寒的眼神中閃過一絲迷茫和無助，但下一秒就被她掩蓋住了。

問題已經很明顯，就是由于那管暴血藥劑。

楚芷寒以為暴血藥劑是男人留在那里等到關鍵時刻使用的底牌。

但她出來以后，把整個房間都翻遍了，就只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找到了那個小鈴鐺。

只能在尼伯龍根里找到的東西，那恐怕是魔鬼的饋贈。楚芷寒忽然記起墻上有一張紙條上記錄了這樣的一段文字：“所以對混血種血統精煉的方法都是非法的，嘗試過的人，都變成了死侍。”

楚芷寒用指骨揉了揉太陽穴。如果找不到治療的方案，恐怕她變成死侍只是時間問題。

她抬起手，一團橘紅色的火團在指尖上方靜靜懸浮，花灑噴出的水落在上邊，瞬間就被蒸發成白色的氣體。

言靈·君焰。雖然只是弱化版，哪怕完全休息好，受制于血統的限度，楚芷寒估計自己也用不出來。男人是s級血統，和他結合的女人則是普通人。楚芷寒擁有的血統被稀釋了。如果把S級比做百分之百強度，那她只有百分之五十，用混血種評級就是D級。但她服用藥劑后，血管里流淌的是精煉后濃稠，危險的血液，堪堪讓她站到C階的門檻。血液與龍文共鳴，引導空氣中的元素，提高溫度。

楚芷寒看著被水淋到微弱將要熄滅的火焰，覺得目前自己的言靈聊勝于無，勉強能夠點煙。

如何能再喝幾次暴血藥劑，她是不是就能釋放出來威力更強的言靈？

楚芷寒心里忽然升起一團火焰，但隨即被她熄滅。

為什么要把血統精煉技術列為禁忌煉金術？因為總有人懷著對力量的渴求，踏上這條不歸路。沒有后悔的機會，變強的代價是耗盡生命。最好的結局也是找個沒人的地方自殺，這樣就不會變成死侍那種怪物。

楚芷寒對著地板上青黑色的血跡沉默良久。

頓了一會，她舉著淋浴噴頭把血跡沖干凈。

直到覺得身體里的那份悸動可以壓制住，楚芷寒緩慢的支撐起身子，走到洗手臺前。

鏡子里出現了一張慘白的臉，皮膚表面沒有一點血色，青色的血管無比清晰。

楚芷寒從來沒有見過自己那么丑過。凌亂的發絲濕漉漉的粘在她前額的皮膚上，眼睛發紅，眼袋也腫了起來，皮膚慘白，一眼看上去就像個披頭散發的像個女鬼一樣。

那條深藍色的發帶被燒斷掉了，楚芷寒只能暫時散著頭發。

她從衣架上拿起那件襯衫，想著暫時穿上，如果能在櫥子里找到一件可以穿的衣服，那再好不過。如果找不到，她就只能向對門那個女孩借一身，希望她的身材足夠平庸。

楚芷寒低頭，看見自己肩胛骨處暗紅色痕跡，像是胎記。她敢肯定自己小時候是沒有這個胎記，這個胎記是從那天才從皮膚里慢慢的浮現，不痛不癢，就像一棵半朽的樹。

痕跡越來越深，楚芷寒記得昨天晚上清洗身體的時候還是淡淡一抹，現在紅印變得很濃了。

她走出衛生間，沿著墻走，只有這樣才勉強能撐住身體，不至于軟在地上爬不起來。

楚芷寒感覺自己像個臥床幾年突然下床的病人，長時間沒有使用的肌肉已經萎縮，小腿使不上力氣。

楚芷寒躺到床上，雙手擱在胸前，眼睛凝視著天花板，沒過多久，睡意涌上來，視線逐漸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