綻放的輝光在漆黑的夜空中劃過如流星般的軌跡,在瞬息之間跨越十多公里的距離,扣下扳機的瞬間就宛如雷聲轟鳴,稍遠一些的繪城居民還以為突然平地起驚雷。
結合那劃破天際的軌跡,乍一看還真以為有閃電落下,有人翻了個身繼續好眠,有人則是思量著該收衣服了。
流星般的軌跡從山上的廢棄別墅鏈接到靠近郊區地帶的倉庫大樓附近,直指那感受到危險,已經竭盡全力逃離到街道盡頭的【獵槍】。
僅僅只是察覺到危險的瞬間,這個老練的獵手就已經在延緩的時光之中瞬間撤離,甚至在這短短片刻里已經即將逃離出【貓眼綠】的覆蓋范圍。
如果不是符士德提前為獵槍準備好了陷阱,還想辦法暫時封印對方一條腿,就算是手握【雪橇】這樣的靈能武裝也難以和獵槍正面對壘。
更不要說這樣老練的獵手可是能夠在襲擊過蜻蜓法官之后,還在降魔局調查員的追捕之下離開,潛藏在槲櫟的倉庫大樓里未被發現蛛絲馬跡的存在,對方所言能夠肆意游蕩在繪城絕非一句狂妄的虛浮之談。
只是當對方落入陷阱的瞬間,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符士德透過十字的準星,能夠清晰地看見游獵者在延緩的時光中高舉手中的獵槍,對著流星般的軌跡也扣下扳機,流光從獵槍的槍口里綻放而出,但和流星軌跡接觸的瞬間,流光就被吞沒在內。
【雪橇】的軌跡堅定不移的朝著游獵者前進,將高舉的獵槍與游獵者一起貫穿,釘死在街道之上!
符士德收回【雪橇】,在不斷的分解、翻折和旋轉中,一件殺機畢露的槍械武裝就重新化作平平無奇的腕表,安靜環繞在符士德的手腕上。
這地方早在來時符士德就已經檢查過了,因為之前的臺風導致了山體崩塌和泥石流,周圍也沒有什么土老板在屋子沒建好之前就花大價錢安裝監控,因此只要把靈性給揮霍干凈就能避免被降魔局的偵查員追查到自己身上。
處理過首尾之后,符士德的身影緩緩在黑夜里浮現,腳踩泥濘重新回到倉庫大樓附近的街道上,彎腰將地上那指節大小的沉重渾濁結晶撿了起來。
在真正的成為鹿首鐘表師之后,符士德其實并沒有新作品的靈感,只是嘗試著去鍛煉自己的技巧。
畢竟他從未嘗試過以【靈能武裝】為標準去設計鐘表,雖然有著鹿伯父各項作品的初稿武器庫擺在眼前,但這些東西說到底也只是他人留下的記錄。
思索之下,符士德想到了自己之前在和【重碾】的遭遇中留下的殘骸,被對方所持有的靈能強行碾壓成一枚骨灰鉆般的結晶體。
這種東西放別人手里只能算是一個毫無意義的破石頭,可能有點興趣愛好異于常人的家伙會拿來當做裝飾品。
放符士德手里,最多也就拿來當個復活素材——好歹也是自己身軀的一部分,跟黑色幽靈壓制成的黑色小方塊差不多,等自己什么時候被破壞力極強的靈能瞬間湮滅了之后,估計就以這塊石頭作為復活點了。
可是符士德細想之下倒是突然靈光乍現,覺得能以這東西作為素材利用起來。
于是在【事象再演】的推動之下,那道名為【重碾】的特性也被烙印在了懷表之中,成為了符士德手中第一件試做型的靈能武裝。
之所以是試做型,是因為【重碾】并非符士德自身所持有的靈能,他所能做到的極限也只是在【事象再演】的推動下重新找到逆流的時光中那一絲特性的影子。
時光的綻放只在頃刻之間,最多只能算是個一次性的消耗品。
不過用掉之后倒是能夠重新試著去制作,作為“新人之作”來說,倒是比紅葉鐘表師那件畢設要好上不少。
“那么接下來……”
符士德看了一眼時間,微微皺眉:“接下來的時間可不多了,得趕在降魔局的偵查員到來之前趕緊收拾好才行。”
這座靠近郊區的倉庫大樓原本就沒有多少人駐守在這里,一是因為本身坐落的位置就比較偏遠,偽裝之下也不需要這么多人,二是因為偽裝成物流倉庫所以增加了人員的流動性。
因此守在這里的也就只有之前那三兄弟和手持獵槍的游獵者,符士德直奔大樓內部,來到大門封閉的倉庫里,很快就尋找到了自己此行的目標。
——一枚被浸泡在玻璃罐子當中的,宛若翡翠玉石一般的眼球。
除此之外,還有一只被保存在盒子里的鹿角,鹿角的包裝精致,還用看起來就很上檔次的禮盒裝了起來,上面甚至貼好了標簽,出自青山私人醫院的高檔養生保健品,直接就能夠偽裝成物流的貨物運送出去,就是直接送貨上門貨到付款,降魔局的偵查員一眼都查不出什么問題來。
想到這里符士德就不由得深吸口氣,幸虧吞拿之前緊盯著這一塊的交易情況,才讓他們暫時沒有把偷獵過來的“貨物”出手,不然的話,就算是符士德想要調查起他們的交易渠道來,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
除了‘貓眼綠’和鹿角以外,倉庫深處到處都是各種靈能改造部件的素材與人體結構模型和骨架,除此之外還有不少偷獵來的雜物,有的經過了細致的處理,只要稍微包裝一下,貼個標簽來源就能夠偽裝成貨物直接出手,有的甚至還帶著斑駁的血跡,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從中飄了過來。
靈能改造這種新興技術必然伴隨著借機鉆空子的不法之徒,哪怕是在以前沒有靈能改造的時代,也有人專門獵殺‘貓眼綠’的持有者,只是因為貓眼綠確實是過于稀少所以才難起風浪。
倉庫深處的每一件藏品幾乎都關聯著降魔局當中的一份檔案卷宗,符士德只將貓眼綠和鹿角收好,臨走之前讓快要消散的黑色幽靈自由發揮,伸出爪子在墻壁上自由涂鴉。
既然給了獵槍一份提前的圣誕節禮物,那也順便在這里提前祝降魔局各位還在加班的偵查員圣誕快樂嘛。
要是時間來得及的話,說不定還能把槲櫟的眼睛給挖出來,到時候再祝為這件事情忙前忙后的專案組們元旦快樂。
黑色幽靈歪歪扭扭的在墻壁上留下一串提前祝你圣誕快樂,字還沒來得及寫完就徹底化作黑霧散去了,符士德也不在意,走出倉庫大樓,來到街道之上。
低頭看著被釘死在街道上的游獵者,與粉碎的獵槍殘骸,符士德的眼底一抹青碧色浮現而出。
“解決了獵犬,折斷了獵槍,就讓我來看看,究竟還有多少偷獵者藏身于這座城市之中。”
眼前逐漸浮現出記憶回響的景象,符士德專注精神,將無形的感知擴散而出。
感知像是水,擴散在周圍仿佛凝結出了露珠,露珠沿著線條和邊角滴落而下。
有水滴下,落入平靜的心湖,泛起漣漪。
漣漪不斷擴散而出,蔓延在時光之外,隨著符士德輕輕擰動表面上的旋鈕,鐘表的指針也在倒轉。
穿梭時間的畫面的鐘從反方向開始移動,符士德也在【事象再演】之下逆流著時光,一幕又一幕的記憶回響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浮現在眼前,互相重疊在了一起。
這些記憶回響逐漸變得扭曲而抽象,在逆流的時光下被拉長,宛如形成了一道道從高天之上垂落而下的絲帶,這些絲帶都是茫茫的白色,因此也顯得隱于其中的猩紅尤為顯眼。
符士德伸手一抓,就將那一道猩紅的靈絡握在掌心里,猩紅的靈絡一端緊系著已經報廢的獵槍,另一端遙遙指向繪城的另外一側。
沿著那個方向望去,符士德有些疑惑的皺起了眉頭。
“這指向的是……獵槍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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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魔局的醫務室雖然比不上專業的大醫院,但本身規模也不算小,畢竟降魔局的偵查員需要親臨一線,偶爾會面對靈能危害和各種險情,為此還特聘了一位青蛙大夫。
在降魔局的醫務室里,蜻蜓法官半躺在病床上,被青蛙大夫檢查之后,蜻蜓法官的狀況也好轉了不少,意識都恢復了清醒。
雖然暫時還不建議下床活動,并且要嚴格控制飲食清淡,按時休息,但相較于之前需要躺在維生艙里的狀況來說,這已經是極大程度的恢復了。
此刻有兩位偵查員坐在病床旁邊,正在與蜻蜓法官進行簡單的狀況調查。
“蜻蜓先生,我們在調查的過程中整理出了不少與鼴鼠集團有所關聯的成員,這其中或許會存在著襲擊你的嫌疑人,我們懷疑偷獵者與鼴鼠集團關系高度密切,還請你進行一下指認。”
蜻蜓法官點點頭,偵查員就拿出幾張照片在蜻蜓法官面前擺了開來:“首先是這三兄弟,以前在降魔局留下了案底,涉嫌經濟詐騙和入室搶劫、蓄意傷人與謀殺未遂等罪名,當時數罪并罰之后二審三審在鼴鼠集團的調度下進行了緩刑,你對他們有印象嗎?”
蜻蜓法官看著這三兄弟的照片,搖搖頭:“我記得他們,不過他們并不是襲擊我的偷獵者。”
“那么這個人呢?”
偵查員換了下一張照片,是一道平平無奇的身影,如果符士德在這里的話,就能夠認得出來,那三兄弟和平平無奇的身影就是他在倉庫大樓里遇見的幾個人。
蜻蜓法官仔細看了看照片,也搖搖頭:“也不是他。這些人或多或少都和我有所糾纏,也和鼴鼠集團關系密切,但這些人都不是襲擊我的偷獵者。
“我清楚的記得,襲擊我的偷獵者是我小區的物業保安,在我們小區里工作了將近五年,因此他突然舉槍朝我開火的時候,我也差點沒能反應過來。”
“小區的物業保安是偷獵者中的一員?”
偵查員皺了皺眉頭,一個有數年工作經驗,還經常和業主見面的保安,這樣的人明顯和偷獵者的身份有些對應不上。
他們抱著這樣的疑惑暫時離開,讓蜻蜓法官稍作休息,等到明天早上養好了精神之后可以試著讓蜻蜓法官進行靈感回憶,從中整理出更多的線索。
隨后身上的對講機就傳來訊息:“來門口一趟,有個包裹寄送到這邊了,好像是要送給蜻蜓法官的,你們看看蜻蜓法官能不能簽收?”
“包裹?”
偵查員一愣,隨后回答道:“先放那,讓我過去檢查一下是什么東西再交給蜻蜓法官比較穩妥。”
不排除是蜻蜓法官之前購買過的東西,或者是親屬送了蜻蜓法官的貼身物品過來,不過為了蜻蜓法官的安全,這些東西畢竟是要先經過檢查之后,才能夠交給對方的。
于是偵查員很快就拿到那個寄送給蜻蜓法官的包裹,看起來是個長條形狀的箱子,簡單拆開包裝之后,偵查員看見里面的事物,不由得一愣。
“這是一把……獵槍?仿真槍么?為什么這種東西會寄送給蜻蜓法官?”
偵查員心中疑惑,還看了看寄送的貨單,寄件人的名字和發貨地點十分模糊,不過上面倒是十分清楚的寫了蜻蜓法官的名字,和降魔局的地址。
“這是誰發的啊?檢查一下物流單號,這種東西應該調查一下才是。”
正當偵查員伸手把獵槍從箱子里拿出來的時候,在緊握著獵槍的瞬間,偵查員的身軀就忽的一僵。
原本在偵查員眼中模糊的寄件人名字突然變得清晰起來,那個名字清楚的烙印在了腦海之中。
——【游獵者】。
在緊握著名為【游獵者】的獵槍之時,偵查員身上的氣質就猛地一變,像是化作了另外一個人。
從降魔局的偵查員,化作了偷獵者中的【獵槍】。
于是游獵者抬起獵槍,遙遙指向了蜻蜓法官所在的醫務室病房,猛地扣動扳機,一道流光就化作粗壯的光柱噴薄而出,直接貫穿了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樓房墻壁,直指其中的蜻蜓法官!
但是在塵煙之中,一抹【貓眼綠】的色彩流露而出,連時光都要在這份色彩之下駐足停步,被延緩的時間里,瞬息而至的流光也一并被延緩成宛如龜爬般緩慢。
游獵者皺了皺眉頭:“到底是什么靈能武裝能夠屢次救下你的命?那東西應該在之前被我摧毀了才是……”
正當游獵者在騷亂中準備再次開火的時候,一道身影就伸手壓下了槍口。
“老王,你在干什么。”
名為吞拿的偵查員還穿著病號服,左手上的石膏和繃帶還沒來得及取下,游獵者看著這個瘦削的中年男人,心中卻沒有絲毫的輕視之心。
因為隨著五指的收攏,石膏已經被握拳的動作所粉碎,一并被捏碎在掌中的,還有獵槍那滾燙的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