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難道？

“我睡了多久？”

“八個小時多一點。”

“怎么會？”

趙露白難以相信，面容幾乎變得凝滯，從護士那里得知昏迷了整整一天，如今又沉睡了這么久。

或許是真的累了！

比起前幾天，確實舒服了一些，精神更加飽滿。

“接下來幾天，盡量多休息，晚餐我已經定好了。”

顧明月的雙手，捏住被角扯了一下，在他身前，趙露白的腳丫子，已經露了出來，此刻又被蓋住了。

夜色臨近，天空幾乎變成純凈的墨色，只能依稀瞧見幾分靛藍。或許白晝不肯褪卻，總是要掙扎一段時間。

像人。

即將逝去的，總是萬分不舍。可是就在身旁的呢？

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并且疑惑了片刻。

靜謐隨之而來，房間內悄無聲息。窗戶外面的世界，也是沉寂的。

逝去的也有喧囂吧！這棟樓在華庭佳苑的里面，周圍是成排的喬木。煙火氣息是沒有的。

從未沾染過煙火氣息，這么多年，都是與寂寞相伴。

那些市井的，大眾的，在心中的模樣，沾染著灰塵。

忽然發現這個特征，當接過顧明月手里的鑰匙之后。因為那個瞬間，硬朗的感覺異常強烈。

有些難受！

以前從未這般心緒不定。可是這個瞬間，痛感和奇怪的事情，卻并未出現。手心握緊這個金屬樣的家伙，些許酥癢不斷的刺激的心神，想要將它擱置一旁的沖動，瞬間溢滿心田，卻終究未能付諸行動。

不愿意拂了顧明月的面子！心中忽然涌起怯懦的情緒，還有相伴而來的綿軟之心，和醫院病房內，張暮云即將揭開被褥的那一刻，有點類似。

不過時光和空間終究不同，此刻可以揚眉，并且付諸行動。

或許美好的男人能影響知覺，尤當被甜蜜浸潤之后，甚至昂揚之心，都變得淡薄。

“別擔心，本來就想換一把鎖，這間房子畢竟用來出租，你是女人，以往的租客是否私下配過鑰匙，誰也不知道。”

“行，我知道了，現在還不走嗎？”

“能直白一些嗎？”

“你隨便，惹我不開心，會訓斥你的。”

“不想走。”

“必須走，不允許再多言。”

“真的擔心你。”

“你不聽話！”

趙露白的食指伸出，直愣愣的戳向顧明月。這個瞬間，她的面容，略有怒火。

“別生氣，我走，一會外賣送到了，我給你發微信，你知道的，華庭佳苑不允許外賣小哥進來。”

“啰嗦。”

鑰匙被放置一旁，撇過臉頰，不愿意正眼相看，唇角更是上翹，仿若厭惡一般。顧明月不再多言，轉身走出了房間。

最后一抹藍徹底消失，一同沉睡著的，還有橙色的陽光。之前能瞧見沾染著灰色的黃，它們掛在天邊一角，印染出不太強烈的漸變色。

這般色澤很難掌控，天空是優秀的畫家，而大部分人，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純色渲染畫紙。

漸變色不能刻意去調和，水墨畫里不同程度的灰，不是多種顏料配成的，這是研習畫作之后，明白的事實。曾經無數次，想要嘗試著創造出獨具魅力的漸變色，卻終究失敗了。

只有自然偉力，才可以將它呈現出來，并且美輪美奐。

它是不可多得的美好景致。

是否人也是這般？

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并且細細思量，卻未曾想到答案。

不，心中隱約間，冒出一個人影，軀體和面容無限美好，是否因為，從他身上，發現了難得一見的漸變色。

它是豐富多彩的，也是表里如一的，各色特質均暴露出來，任憑旁人欣賞。

心中的影，忽然變的模糊，周圍被彩色的光暈包裹，可是仔細的瞧著，那些斑斕的色彩，分明只是從藍到白的漸變色。

顧明月，這次算你走運，如若惹怒了我，會加倍奉還。

憤恨的情緒再次涌起，這次僅僅只是煩躁。右腳稍微抬起，然后落下，朱紅色的唇淺淺一笑，算是暫時與煩惱作別。

可是那兩個月的工資呢？

一定要討回來，不能平白的任由男人欺辱。

心間涌起一股力量，靠在床頭的后背，也似堅挺了一般，右手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點開和王雪榆的聊天頁面，將“回家了嗎？”這句言辭，發送了過去。

隱隱作痛的感覺，再次出現在額頭上，雖然已經不是很強烈，卻依然有些難受。

可惡！怎么就揮之不去，明明是馮瀟惡意栽贓，痛苦怎么會如跗骨之蛆。

略微的呼吸了一次，調整好心情，微信的聲音也在此刻響起，不是王雪榆的回復，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顧月明的昵稱。

“騎手小哥在北門。”

文字后面附著著一個愛心和一個羞澀的表情，趙露白的唇動了動，似乎在冷漠與煩惱的間隙里，掙扎著笑了一下。

掀開被子，雙腿挪到床邊，瞧一眼地面，一雙小白鞋落入眼眸。

變的干凈了一些，記得在醫院的病房內，它的上面沾染著幾點泥漬。

應該是被擦拭了一遍，算他有心。

穿好鞋子，走到防盜門前，按下把手，將門拉開，然后再關上，樓道內忽然傳來響聲。

有些急促，似是著急著走下樓梯一般。可是扶在欄桿上，探著身軀，往下瞧上一眼，卻沒有任何蹤影。

趙露白不知道，那陣雜亂的響聲，是張暮云發出的，他未曾離開，就靠在樓梯邊的墻上，獨自一人相伴相守。并非一直如此，顧明月離開的間隙，也曾這般急忙躲避，不過那時，他的腳步輕若微塵。

希望趙露白明白，有位男人，愿意守著她，卻不希望露面，只是小心翼翼的，制造幾分臆想，然后走出華庭佳苑，駕駛著汽車離開。

趙露白拿到外賣的時候，天空已經黑透，騎手小哥的面容如何，她未曾瞧見，只是依稀覺得，他的身軀比較寬闊。

似乎是堅實的

忽然發覺產生這番直覺，心中暗自腹誹，心思有些繚亂。

可是，已經很長時間，未曾有過這般體驗。之前的時光里，心中除了恨意，再無其它。

目光掃過身旁的高樓，它的頂端漆黑如墨，可是底部卻是亮堂的。還有若隱若現的喬木，和窸窸窣窣的蟲鳴。

仲夏夜的美好，大體上就是這番情形。光和影互相滲透，相融在一起，暈染出相反的對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