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里兩天時間都在拍差館內景戲，胡峰和李秋梅相繼加入片場。

李秋梅登臺唱過戲，倒不怯場，但一入戲就不自覺開始拿腔拿調，還沉浸在過去舊戲臺的風格里。

“喂，換人啦！這樣不行的，這位阿嬸當自己白雪仙呀？連講臺詞都拖長音，趁早打電話回公司搬救兵穩妥點。”

曾智偉站在攝影機后面，拿著臺詞本對照梅姨的戲份，面色不悅對文孝賢說道。

“換人？這間差館都是看在人家老公面子上才肯借，怎么換？”

“那怎么辦？你是導演，你想辦法。”

“挑！這種話你都講得出口。”

文孝賢見不遠處梅姨紅光滿面，顯然還沒意識到問題所在，無奈道，“現場改劇情嘍，我能想到什么辦法？”

曾智偉表情夸張：“哇！要改你改，我是沒那個膽量，總之將來出問題不關我事。”

他現在隸屬藝城旗下，藝城向來以編劇為中心，劇本只要寫出來，就不允許任何人擅自修改，否則一旦發現，一次警告罰錢，第二次直接換人。

后來拿過最佳導演提名獎的梁普志就是個例子，去年在藝城執導《夜驚魂》時，因為中途修改劇本，被麥家尚劈頭蓋臉一通臭罵。

今年拍《陰陽錯》的時候又重蹈覆轍，直接被麥家尚辭退，換林齡東上位。

所以此時聽說文孝賢要改劇本，曾智偉第一個撇清干系。

“我自己公司開戲，還用看你們藝城的臉色？”

文孝賢滿不在乎，想了片刻之后，沖一旁休息的胡峰招招手，“修哥，過來聊兩句。”

胡峰急忙扔掉手里水壺，快步走來：“咩事啊導演？是不是我的戲有問題？”

他是影壇老人，卻一點架子也沒有。

當然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現在還沒有‘耍大牌’這一說，大把人等著上位，演員敢跟導演齜牙，分分鐘換過第二個。

你牌再大，不給你戲拍，沒有互聯網社區記錄信息，沒有粉絲應援打榜，過上個三五年，鬼還記得有這么個人！

強如謝賢，當年東南亞第一頂流，和現在的房龍一樣，拿獨一檔的最高片酬，結果忙于感情生活，幾年不出來拍戲，現在只能在電視廣告上偶爾露面。

“修哥的戲怎么會有問題，你不拿影帝都算那群評委眼盲。”

文孝賢笑呵呵說了句，胡峰緊張的表情這才放松下來。

“修哥冇問題，但是你隔壁那個阿嬸有問題。”

曾智偉瞥了梅姨一眼，梅姨正好朝他望來，他沖著梅姨滿臉堆笑，嘴里卻咬牙切齒的說道。

“阿梅呀？都不錯，給點時間她改下臺詞風格就好。”胡峰老好人性格，替李秋梅開口道。

“邊有時間給她啊大佬，場地不用還啊？膠卷不用錢啊？盒飯都是筆不小的開銷嘛！”曾智偉唉聲嘆氣。

文孝賢沒搭理他，對胡峰說道：“修哥，我的意思是改下劇情，要動的地方不是很多，大概就是你加幾句臺詞。”

“好啊，怎么做？”

文孝賢又把張國容和許官英叫來，四個人湊在一起嘀嘀咕咕，半晌后方才分開。

“怎么樣，有冇問題？”

見三人全部搖頭，文孝賢這才讓他們去跟梅姨重新對戲。

一個鐘頭過后，曾智偉舉起大聲公。

“各單位準備，猛鬼差館第四十三場第一鏡第五次，Action！”

文孝賢呲了下牙，一個鏡頭拍五次，已經破了電影開拍迄今為止的記錄。

最恐怖是后面還有個王美嬅。

梅姨的戲份少，就算浪費膠卷也很快拍完，嬅女實打實新人，而且還是戲份很多的女主角，到時候還不知道要燒掉多少膠卷。

沒辦法，自己簽下的藝人，含著眼淚也要捧啊。

隨著機器轉動，鏡頭對準差館辦公室。

……

張國容和許官英兩個專業歌手又蹦又跳，嘴里唱歌：“蒼蠅蒼蠅，你是害人精，我不拍死你，你就攞我命……”

原定劇情里，李秋梅要在一架鋼琴前彈奏。

此時鋼琴被撤走，她直接起身，擺個花旦的架勢，用京劇的唱腔咿咿呀呀：“我當誰是害人精呢！呀！原來是蒼蠅~”

胡峰沒有按原劇本那樣去兇梅姨，繼續盯著唱跳二人組。

張國容和許官英被梅姨的唱腔吸引，捂嘴偷笑。

胡峰：“繼續跳！”

張國容：“阿sir，別玩我們啦！”

胡峰：“蠢材！現在是錄口供、作報告，繼續唱！”

兩人繼續唱起蒼蠅歌，每唱一句，梅姨就用京劇伴奏，直到場外文孝賢撥通了辦公桌上的電話。

李秋梅接起電話，用戲腔問道：“喂，揾邊位~”

掛斷電話，她恢復正常語氣，也就是被曾智偉吐槽的拿腔拿調口吻，對胡峰說道：“阿sir，新督查到了，我開車去接她。”

接著李秋梅走出畫面，鏡頭里就只剩下胡峰三個人。

李秋梅一走，許官英和張國容立刻湊到辦公桌前：“哇！原來梅姨以前真的在皇后戲院唱過戲！”

胡峰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當然啦，阿叔當年是個窮軍裝，上不起她的鐘，現在調她來做秘書，想幾點上就幾點上。”

張國容豎起大拇指：“阿sir，我一定以你為目標，將來坐上警司的位置，把以前暗戀過的小學同學全部調到身邊！搞個女子差館出來！”

三人一陣奸笑，胡峰臉色突然一變，拍了下桌子。

胡峰：“邊個讓你們停的？繼續跳！”

唱跳二人組一臉苦色：“那要唱到什么時候啊？”

胡峰：“唱到你們的新上司來報道為止！”

……

“Cut！”

不等曾智偉開口，文孝賢率先喊停，沖三人組說道，“一次過，勁啊！”

“你這樣搞，前面的臺詞也要改的。”曾智偉吩咐助理去收拾膠卷，扭過臉對文孝賢說道。

“等到時候拍梅姨第一次出場的時候，讓榮少和官英哥作反應，修哥加一句臺詞，講她以前在皇后戲院做過不就得嘍？不過那場戲里面，捉鬼二人組不信修哥，直到現在這場戲出來，劇情就可以銜接上。”

文孝賢接過場務遞來的礦泉水喝了一口，鄙夷的望著曾智偉，“你做副導演，要懂得變通，難道事事都要我親力親為？再有下次減你人工。”

曾智偉笑容奸詐：“無所謂啊，反正導演費我已經拿到手，合約上副導演的名字簽的也不是我，你想告法庭都不受理。”

“挑！”文孝賢比個中指給他。

曾智偉這次做副導演，導演費三萬塊，但是為了避稅，簽合同的時候副導演一欄填了公司一個新人的名字，合同上只寫了一千塊薪水，剩下兩萬九直接現金交易，不走公賬。

這也是目前香港一些導演慣用的避稅操作，所以才造成后世很多看起來還不錯的電影，導演的名字卻始終查無此人。

抬頭看了眼腕上的假金勞，文孝賢對曾智偉說道：

“中午約了人食飯，我走先！片場交給你，你做不好，我去稅務局總部舉報你。”

不理會身后公鴨嗓的抗議聲，文孝賢快步走出差館，在門口等了兩分鐘，視線中出現自己那輛保時捷928的蹤影。

朱淑薇把車停在文孝賢面前，也不讓出駕駛位，直接示意他上車。

文孝賢翻身跳進車里，系上安全帶：“怎么樣？”

朱淑薇發動油門，撩了下頭發：“三個飯局，現在先去第一個，能談成幾筆生意，就看老板你使出幾成功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