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凌還來不及奇怪面前的人為何會突然出現，更來不及吐槽那畫了皮卡丘的符咒，便是力不從心地從半空跌落。

沒了雙腿的支撐，他整個人徑直摔進了泥坑。

隱約間，他看到原本在自己跌落軌跡的對方往邊上挪了半步。

也就是在落地的同時，水鬼的姿態解除，夏凌又變成了普通人的模樣。

他面色蒼白，很明顯已經接近油盡燈枯。

但他緊張的情緒絲毫沒有因為女人的灰飛煙滅而消退半分，反倒是變得更加警惕，忌憚地注視著眼前的人，因為他需要抱著同歸于盡視死如歸的心態去全力應對的對手，這個人一招就給秒了。

“你是誰？”

“如你所見，我當然是人，所以不必這么害怕我。”

年輕人，也就是蘇鹿，朝夏凌伸出了手，試圖將他拉起來：

“我叫蘇鹿，你呢？”

夏凌依舊對蘇鹿抱有提防，但見后者主動示好，倒也沒有露怯，同樣伸出了手。

“夏凌。”

可就在兩只手即將握住的時候，蘇鹿卻突然抽回了手，壞笑著道：

“哎呀你都沒腿了，扶你肯定也站不起來，瞧我這腦子，我看還是找個繩子牽住你吧？”

夏凌握了個空，怔了一瞬，頓時怒火沖天：“你！”

“好了不和你開玩笑了。”蘇鹿拎著夏凌的領子將他拽出泥坑，放在一塊石頭上，讓他能和自己平視，隨后嚴肅道：

“你知不知道剛剛我要是來晚一步，你可能會死。”

夏凌臉上的怒氣逐漸平息，但語氣依舊算不上友善：“當時來不及考慮這么多，而且當時情況危急，我必須思考那是否是我唯一的機會，顧不上什么后果。”

蘇鹿嘆了口氣：“我盯上她很久了，但我也沒想到她會今晚動手，我全力趕制能對付她的符咒，但終于還是沒來得及。”

“這么說...你很了解她咯？”夏凌問道。

蘇鹿搖搖頭：“也不算很了解，只是知道一些她生前的過往，所以能對癥下藥罷了。”

他打量著夏凌，故作自嘲：“畢竟我不像你們，有使用厲鬼力量的法子，我只是個普通人，只能靠自己的所學來驅鬼，哪有能力硬碰硬呢？”

夏凌沉默不語，心說就剛剛那一道雷擊，你管這叫普通人？

他突然想到什么，低聲試探：“你...是從山上下來的？”

見夏凌果真往那方面去想，蘇鹿心下笑出了聲，但表面上卻露出緊張的神色：“誒你這小子，早知道不救你了，怎么揭人老底呢你？”

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哄著夏凌：“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你可不敢亂說，不然我回去要受罰的。”

夏凌自以為拿捏住了蘇鹿，立時開始上嘴臉，得意地介紹起自己所知的秘密：

“十年前，靈異世界的入侵剛露端倪，不管是和尚還是道士，也不管有沒有真本事，都把這當成了壯大的機遇，開始前赴后繼地下山來人前顯圣。

那時候的厲鬼還很弱小，倒真有一些瞎貓碰上死耗子的驅除了個把貨真價實的邪物。

一時間，這些所謂的世外高人風頭大盛，可隨著裂縫越來越大，厲鬼變得愈發兇戾難纏，這些世外高人突然莫名其妙地銷聲匿跡了。”

說到這里，夏凌“呵呵”冷笑兩聲，這才繼續帶著嘲諷的語氣道：

“沽名釣譽就是沽名釣譽，假的永遠也真不了。

自此以后，修行者封山不出，不問世事，棄他們那些虔誠的信徒于不顧。

如果不是入侵因為不知名的原因終止，在除了那些修道者之外其他人還沒掌握自保的方法的時候，險些就是一場浩劫。

或許大部分人都不知道，我們所熟知的這個世界差點就迎來毀滅了吧？

但是歷史總是在重演的，這不，今天我又遇到你了。”

說完，夏凌噙著笑注視著蘇鹿的雙眼，似乎是想看出其中的不自然。

而蘇鹿聽完這些話，倒的確是發自內心地露出了不自然的表情。

不過其中的原因是他不能往外說的。

因為事實的真相并不是像夏凌想的那樣，修行者們害怕厲鬼，打不過所以封了山，而是因為當初有個不開眼的精通卜算之道的盲人道士，就硬說他和他老婆不會長久，會突逢大變，導致長期分離。

當時給熱戀期的小兩口氣壞了，直接找到了他師父，結果算出來的結果還是一樣。

他倆不服氣，又去找其他門派的高人算，結果還是一樣。

等到全國的修行者都被他們騷擾一遍之后，夫妻二人得出結論——這些逼養的針對他們，看不起他們的情比金堅。

一氣之下，直接關了所有修行者的山門，勒令他們不準下山，否則見一次打一次。

但后來，隨著靈異入侵日益加劇，混亂程度與日俱增。

那時候蘇鹿還是有點良心的，注意到這一點后，兩人開始有點后悔了，把修行者都關起來了，誰來保護人類呢？

兩人想讓這些修行者再下山，但又覺得拉不下臉，一合計，得，直接從源頭解決問題吧，直接干穿靈異世界，一勞永逸。

但計劃不如變化快，明明約定好了的事，蘇鹿因為看電影的首映晚到了一會兒，結果一切已經結束了，老婆也不見了蹤影。

每每思之，蘇鹿只覺得：嗬，這幫狗日的算得真他媽準！

夏凌自然是不知道蘇鹿此刻的頭腦風暴，先入為主地將他臉上不自然的神色理解成了面對自己指責的羞愧。

但他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畢竟蘇鹿剛剛救了他，幫助自己及時止損，沒有釀成更嚴重的后果。

想到這里，他也覺得自己的話有些過于尖銳了，便也緩和了語氣，安慰道：“我看你年紀也不大，我說的那些也都是往事了，細數起來都是上一代的問題，并非是你的錯，我也并沒有針對你的意思。”

聽完這句話，蘇鹿的表情更怪了。

但比起十年前的他，此時的他已經再沒有良心這種東西了。

想了想，他堅定點點頭：“你說得對，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