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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劉國芳作品

劉國芳,江西臨川人,1984年開始文學創作,1997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已在《中國作家》《青年文學》《人民日報》等報刊發表小說2750余篇,500多萬字。《小說選刊》《小說月報》《讀者》等刊物選載2000多篇。著有《劉國芳小小說》《風鈴》等22部小小說專著。多篇作品翻譯成英、法、日、韓文介紹到國外。《黑蝴蝶》《風鈴》《誘惑》《一生》等許多作品已成為中國小小說名篇。我國著名小小說評論家劉海濤1996年就撰文認為:劉國芳的名字和他的經歷已和中國大陸的當代小小說發展史建立了密不可分的聯系,劉國芳的創作昭示了一種小小說的典型寫法和小小說文體目前所能達到的藝術高度和藝術成就。

孩子與車

孩子想要一盒水彩筆,孩子去問大人要錢,孩子說:“爸,給我錢。”

孩子的大人最怕孩子要錢,大人下崗很久了,也沒找到事做,大人在孩子問過后兇起孩子來,大人說:“又要錢做什么?”

孩子說:“買水彩筆。”

大人說:“多少錢?”

孩子說:“十塊。”

大人說:“我哪有這么多錢,不買。”

孩子說:“老師要買的。”

大人說:“老師要買就讓老師跟你買,我沒有錢。”

孩子就沒什么好說了,他嘟嘟嘴,生著氣走了出去。

女人想要一輛車,那種紅顏色的小轎車,本田豐田奧迪都可以,女人跟先生商量,女人說:“我們買一輛車吧。”

先生沒答應女人,先生說:“我現在最想你生個孩子,不是車。”

女人說:“不是說好了過幾年再生嗎?”

先生說:“可是我現在很想要個孩子。”

女人說:“不行,我們先買車,這是你答應了的。”

先生說:“有了車你更野了,我不能答應你。”

女人說:“你說話不算數。”

先生說:“就算我失信一次吧,下不為例,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女人沒什么好說了,女人嘟嘟嘴,生著氣出門了。

女人和孩子在街上碰見了,女人看出孩子在生氣,女人和孩子在一條街上住著,女人認得孩子,她跟孩子說:“你怎么不高興呀?”

孩子也認得女人,孩子說:“爸爸不跟我買水彩筆。”

女人說:“你爸爸為什么不跟你買呀?”

孩子說:“我爸爸沒有那么多錢。”

女人說:“要多少錢呀?”

孩子說:“十塊錢。”

女人說:“你爸爸還沒找到事做嗎?”

孩子說:“沒有。”

女人說:“那阿姨跟你買。”

孩子說:“我爸爸說不能要別人的東西。”

女人說:“等你爸爸找到事做,你讓他把錢還給我就可以呀。”

孩子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孩子忽然笑了,孩子說:“謝謝阿姨。”

說著話時,女人帶孩子走進了商店,跟孩子買了一盒水彩筆。

從商店里出來,孩子也發現了女人不高興,孩子于是問女人說:“阿姨,你好像也不高興,是嗎?”

女人點點頭。

孩子說:“阿姨你為什么不高興呢?”

女人說:“我讓我家先生買輛車,他不買。”

孩子聽了,笑起來,孩子說:“阿姨為這不高興呀,我給阿姨一輛車。”

孩子說著,拉著女人往家里去。

不一會就到了,孩子在家里找出紙,又把剛才女人買給他的水彩筆拿出來,然后在紙上畫起來。

孩子畫了一輛車。

畫好,孩子把畫遞給女人,孩子說:“阿姨,你看這輛車好看嗎?”

女人說:“好看。”

孩子說:“那我把這輛車送給阿姨。”

女人笑了。

女人到家里后臉上還掛著笑,先生看見了,先生說:“不生氣啦?”

女人說:“哪能一直生氣呢。”

先生說:“不生氣就好,你硬是要車,我也只好依你。”

女人說:“不,我現在想要個孩子。”

先生有幾秒鐘沒有反應過來,隨后先生反應過來了,先生一激動,把女人抱了起來。

(發表于《小說選刊》2007年第1期)

女朋友何青

他從一家店門口走過時,聽到一個人喊何青。一個漂亮的女孩,應了一聲。他看了看這個叫何青的女孩,還笑。

隨后,他就走進了店。這是一家小水果店,賣香蕉蘋果橘子。他稱了兩斤蘋果。付錢時,他又看著女孩笑,還說:“你叫何青?”

女孩點著頭說:“我叫何青,你認識我?”

他沒回答,只笑。

他后來經常光顧何青的水果店,每次都會買些水果。在何青幫他稱著時,他總會看著何青笑。有一次,何青就發現他的笑里面有內容,何青于是說:“你總看著我笑,我難道有什么地方不對嗎?”

他說:“沒有。”

何青說:“那你怎么總是笑我?”

他說:“你想知道?”

何青說:“想知道。”

他說:“告訴你吧,我的女朋友也叫何青。”

何青笑了,何青說:“難怪。”

這以后,他們就算認識了,或者說是熟人了。他三天兩頭往何青店里跑,有時候買些水果,有時候什么也不買,只坐那兒和何青說話。一次何青問他說:“怎么總是你一個人來來去去,沒看見你的女朋友何青呢?”

他說:“我女朋友在東莞打工。”

何青說:“難怪。”

又一次,何青還問他說:“你女朋友何青漂亮嗎?”

他說:“還行吧。”

何青說:“肯定比我漂亮?”

他說:“沒你漂亮,哪里會有你漂亮。”

何青說:“你逗我開心吧?”

他說:“真沒你漂亮。”

有那么幾天,他沒去何青那兒。再去時,何青就問他說:“這幾天怎么沒來呀?”

他說:“我出去了幾天。”

何青說:“是去你女朋友何青那兒了嗎?”

他說:“不是。”

何青就笑,又問他說:“你女朋友何青回來過嗎?”

他說:“沒回來過。”

何青說:“她怎么不回來呢?”

他說:“不知道,大概忙吧。”

過后,他幾乎天天往何青那兒去。見了,看著何青笑一下,又笑一下,再笑一下。何青也看著他笑一下,又笑一下,再笑一下。何青有時候生意忙,就喊他幫忙。比如讓他稱稱水果,甚至收一收錢。

一天,他又往何青那兒去,路上看見一家玉飾店開張。他進去看了看,發現里面有很多好看的玉飾品。看著,他忽然就有給何青買一塊的想法。隨后,他真買了一只手鐲,好幾百塊錢。把手鐲拿給何青看時,何青說:“這手鐲真好看,一定很貴吧?”

他說:“400多塊。”

何青說:“是送給何青的吧?”

他說:“是。”

何青聽了,就把手鐲還給他。他沒接,只說:“拿著呀?”

何青說:“你不是送給何青的嗎?”

他說:“是呀,可你就是何青呀。”

何青就明白那手鐲是送她的,何青臉就有些紅了,何青說:“真的嗎?”

他說:“真的。”

在他們說著話時,一個女孩提著行李箱從店門外走過。女孩忽然看見他了,女孩于是很驚喜地說:“真巧,在這里碰到你,我剛從東莞回來,正要打你手機哩。”

他就走到店門口來,然后看著女孩說:“你……你是?”

女孩就十分意外,女孩說:“我是何青呀,你怎么了?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

(發表于《小說選刊》2018年第10期)

老人住到城里后很不習慣,老人坐不是站不是,每天都不自在。有一天,老人便拿了鋤頭,去樓下開荒栽菜。鋤頭是老人從鄉下帶來的,但老人才在小區一塊空地上挖了幾鋤,就被兒子看見了,兒子說:“你做什么?”

老人說:“這塊地荒著,我想栽些菜。”

兒子說:“你以為這是鄉下呀?”

老人說:“那我回鄉下去。”

兒子說:“我們鄉下房子已被拆遷了,那里現在是工業園區,你還回得去?”

老人何嘗不知道這些,一想到鄉下被開發了,老人就神思恍惚。老人說:“城里什么都不好,不像我們鄉下,可以栽菜,養豬養雞,鄉下空氣也好,還有,我們鄉下有各種各樣的鳥,天上還飛著鷹。”的確,老人經常在鄉下看見天上飛著鷹。老人總坐在門口,抬著頭看,看鷹在天上盤旋。看久了,老人的心便跟著鷹去了,也在天上盤旋,自由自在。到城里后,老人也經常抬頭,但很多時候,老人連一只麻雀也看不到。

老人嘆起氣來。

過后,老人還是不自在,老人每天都怏怏不樂的樣子。這樣不開心,老人就出問題了。老人后來病了,住院了。等老人從醫院出來,老人似乎更老了,走路都不穩。兒子當然很急,每天都開導老人,但無濟于事,老人就是開心不了。

這天,兒子帶老人去河邊。快到河邊時,老人忽然看到天上有鷹。看到鷹,老人有些高興,老人跟兒子說:“你看到鷹么,在天上飛。”

兒子說:“看到了。”

老人說:“沒想到城里也有鷹,它是從我們鄉下飛來的吧?”

兒子說:“大概是吧。”

那時候是傍晚了,老人一直在那兒看著,直到天黑。

老人住的小區其實離河不遠,老人為了看到鷹,第二天自己去河邊了。還沒到河邊,老人就看到鷹了,不是一只,是好幾只。那些鷹一會兒在天上盤旋,一會兒往下俯沖。老人不走了,坐在路邊的凳子上,一直抬頭看著。

一個孩子,蹦蹦跳跳走了來。看見老人后,孩子停住了,孩子說:“爺爺,你在看什么呢?”

老人說:“看鷹在天上飛。”

孩子說:“那不是鷹,那是風箏。”

老人說:“胡說,風箏我還看不出來呀,那就是鷹。”

孩子說:“我沒胡說,那就是風箏,不信,你到河邊去看。”

老人真去了河邊,近了,老人果然看見幾個人在放風箏。那幾個人也是老人,但他們很矯健,在河邊跑來跑去,把像鷹的風箏放得跟真的鷹一樣。

老人后來走到了他們中間,老人說:“我還以為是真的鷹在天上飛哩。”

一個老人說:“好多人都這么說。”

老人又說:“你們怎么能把風箏放得這么好?”

一個老人說:“你也能。”

老人說:“我也能?”

一個老人說:“真的能,只要天天放,就能讓你的鷹飛在天上。”

老人這天真買了風箏,也是那種像鷹的風箏。那幾個老人,教老人放,但老人還是不會。老人有些灰心,幾個老人就安慰老人說:“慢慢來,我們以前也是這樣的。”

老人點點頭。

老人后來天天到河邊去放風箏,老人開始走得很慢,慢慢地,老人就能走快了。再后來,老人也能跑了。老人的風箏或者說老人想放飛的鷹開始也飛不起來,多放了幾次,鷹就飛起來了。到后來,老人也可以讓他的鷹在天上盤旋或往下俯沖。看著頭頂上的鷹飛來飛去,老人覺得很開心。

一天,老人把鷹放飛在天上時,忽然來了幾只真的鷹。幾只鷹都是老人的鷹引來的。老人看見了那幾只鷹,老人以為是同伴放的,但不是,他們還沒開始放。一個老人,也看見了幾只真的鷹,他們跟老人說:“你的鷹引來了真的鷹了。”

老人說:“是真的鷹嗎?”

他們說:“是真的。”

老人說:“肯定是我們鄉下的鷹飛來了。”

老人說著,笑了。笑著時,老人一顆心跟了鷹去,也在天上盤旋,自由自在。

(發表于《光明日報》2011年12月28日)

長辣椒的樹

孩子坐在門口畫畫。

孩子的父親,也在門口坐著。

門口是一口小水塘,水塘邊有幾棵樹。孩子的父親指著幾棵樹,跟孩子說:“你畫那幾棵樹吧。”

孩子就畫樹。

很快,孩子就畫了幾棵樹。畫好,孩子又在樹下畫了一個人。一個扎兩條辮子的人,一看就是個女人。孩子的父親見了,就說:“前面只有樹,你怎么畫出人來了?”

孩子說:“那是媽媽。”

父親說:“前面哪有你媽媽?”

孩子說:“有,我以前天天看見媽媽提著衣服從樹下走過,去水塘里洗。洗好了,又提著衣服從樹下走回來。”

父親說:“那是以前,今天樹下沒有人,你再畫。”

孩子重新畫起來。

但孩子很難集中精力,孩子畫了一會兒,開口說:“媽媽呢,我怎么見不到媽媽呀?”

父親說:“你媽媽走了。”

孩子說:“媽媽為什么要走呀?”

父親說:“她不要我們了。”

孩子說:“媽媽還會回來嗎?”

父親說:“不會回來。”

孩子說:“我要媽媽。”

孩子說這話時,聲音哽哽的。父親見了,就說:“哭什么,快畫。”

孩子又畫起來。

這回,孩子在樹上畫滿了辣椒。孩子很會畫畫,畫的辣椒紅通通的,又大又尖,很好看。孩子的父親見了,就說:“你畫的什么呀?”

孩子說:“爸爸,媽媽的名字叫辣椒,是嗎?”

父親說:“我問你畫的什么?”

孩子說:“辣椒呀。”

父親說:“胡來,樹上哪會長辣椒。”

孩子說:“爸爸,要是媽媽會像這些辣椒一樣長出來,多好呀。”

父親想說什么,但聲音一哽,什么也沒說。

孩子接著在畫下面寫道:

我的媽媽叫辣椒,她不見了,我和爸爸希望媽媽還能長出來。

后來國內舉辦一個兒童書畫大賽,孩子把這幅畫寄去參賽了。

結果孩子得了一等獎。

(發表于《光明日報》2004年7月14日)

伸出你的手

有一個人,手里拿著厚厚的一沓廣告紙,在街上或超市門口,見了人,就伸手把廣告紙遞給人家。往女人跟前走過的人,大都會伸手接過女人遞來的廣告紙。接過后有人會看一眼,也有人不看,甚至有人在女人轉身后把廣告紙扔了。但不管怎樣,伸手接過女人遞來的廣告紙,至少是對女人的一種尊重,一種禮貌。

有一個老同志與眾不同,老同志在女人遞來廣告紙時,沒有伸手去接。甚至,老同志看都不看女人一眼。女人經常看得見老同志,女人見了老同志,伸手把廣告紙遞給他。又見了老同志,也把廣告紙遞給他。再見了老同志,仍把廣告紙遞給他。女人這時候真的很希望老同志會伸出手來,但這只是女人奢望,老同志從來就沒向女人伸過手。

這天,老同志又往女人跟前走過,女人已經不敢再伸手把廣告紙遞給老同志了。女人木木地看著老同志在跟前走著。忽然,老同志踩在一塊瓜皮上,老同志往前滑著,身子往后倒。女人就在跟前,女人只要一伸手,就可以扶住老人。但女人居然沒把手伸給老同志,想到老同志以前那樣傲慢,那樣看不起她,女人猶豫了。這一猶豫,悲劇發生了,老同志摔倒了,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老同志再沒爬起來,他被摔得腦出血。當然,這是到醫院后,醫生得出的結論。

其實,女人只要伸出她的手,或者,老同志以前向女人伸出過手,這樣的悲劇就不可能發生。

由此可以看出,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其實就在互相伸手的剎那,拉近了。

有一個男人,在游泳館做救生員。有不會游泳的人滑進深水區,救生員總是飛快地游過去,然后說:“伸出你的手。”有時候救生員會說得更明白一些,救生員說:“伸一只手給我。”滑入深水區的人有大人孩子,男人女人,但都是不會游泳的人。聽救生員這樣說,伸一只手出來。救生員用一只手接住,用另一只手劃水,把滑入深水區的人帶到淺水區。到了淺水區后,救生員會作一些解釋,救生員說:“在水里,你們只能把手伸給我,而不能抱著我。”救生員說:“有些落水的人,總是死死地抱著前來救援的人,弄得救援的人也不能動彈,這樣的結果就是一起沉到水里。”最后,救生員重復著說:“在水里面對救援的人,伸出你的手,就夠了。”

救生員在游泳館工作了很長時間,后來,無數來過游泳館的人都知道,倘若落水,千萬不能死死地抱著救援的人,伸出你的手,就夠了。

這天,一個女人特意到游泳館來感謝救生員。女人說他們幾個人乘船過河,中途船翻了,幾個人一起落水。當中會游泳的人,主動去救那些不會游泳的人。但悲劇發生了,一個不會游泳的人,死死地抱著前來救他的人,結果兩個人一起沉了下去。女人說她曾經來過游泳館,知道面對救援的人,伸出自己的手,就夠了。結果女人很幸運,她被人成功地救了起來。

真的該記住,萬一落水,面對救援的人,伸出你的手,就夠了,千萬千萬不能死死地抱住前來救你的人。

當然,伸出你的手,不僅僅只在落水的時候。

(發表于《光明日報》2013年2月22日)

蓋房

烏桕葉紅了,烏桕子就熟了。孩子拿一根竹竿,在烏桕樹下打著烏桕子,這片烏桕林在村外,孩子每天都要來打烏桕子,然后把打下的烏桕子撿回家。

一天,村里幾個人往烏桕林走來,他們看見孩子打著烏桕子,就問:“你這是做什么呀?”

孩子說:“打烏桕子。”

他們又說:“你打烏桕子做什么呢?”

孩子說:“賣錢。”

一個大人就嘖嘖著說:“你這么小,就知道要錢。”

孩子說:“交學費要錢。”

幾個人沒再睬孩子了,砍起烏桕樹來,孩子見了,發起急來,孩子大聲說:“你們怎么砍烏桕樹呢?”

大人說:“去去去,到別處玩去。”

那片烏桕林,幾天后就被砍光了。孩子還會天天去,但現在沒有烏桕子打了,那些烏桕樹被砍下后,也被村里的大人拉走了。孩子沒有烏桕子打,就呆呆地站在那兒。有人見了孩子,就說:“你天天來做什么,不要去上課呀。”

孩子說:“我們沒教室了。”

大人說:“你們的教室呢?”

孩子說:“教室倒了。”

大人咦了一聲,大人說:“教室倒了,教室怎么會倒呢?”

孩子說:“大雨把教室沖倒了。”

孩子說著,轉了轉身,用手指著村口的教室跟幾個大人說:“你們看,教室全塌了,我們沒地方上課了。”

幾天后,砍了烏桕樹的地方開始蓋房子了。孩子見了,高興起來,孩子屁顛屁顛地跑向一個大人,問他們說:“是蓋教室嗎?”

大人說:“去去去,別處玩去。”

孩子沒到別處去,孩子天天來,看著房子一天天蓋起來。

房子很快就蓋好了,而且漆成了紅色。孩子現在知道了,這不是教室,是廟。村里每個人都捐了錢。外面的墻上,有很大的一塊黑板,上面寫著捐款人的名字,上面一些字,孩子認得:李老三600,李有財500,李長福400。還有很多字,孩子不認得,但孩子知道上面都是捐款人的名字。孩子看了,很失望,孩子的教室還塌在那兒,孩子還是上不了課。

后來,孩子就看見一些人從田里挑來泥巴,再讓牛在上面踩,然后疊成一堆,再雕成菩薩的模樣。才雕成菩薩的樣子,就有人來拜,還往一個箱子里放錢。

天天都這樣,很多人來拜,很多人往箱子里放錢。

孩子有一天走近了一個正拜菩薩的人,孩子說:“你為什么跪在這兒拜他?”

大人說:“拜菩薩。”

孩子說:“我看見這是一堆泥巴堆起來的。”

大人立即兇孩子,大人說:“不要胡說。”

孩子說:“你們為什么把錢給菩薩呢,我們學校倒了,把錢修學校不更好嗎?”

那人呵斥孩子說:“不要在菩薩跟前亂說,去去去,走遠點。”

孩子就被人趕走了。

這以后不久,孩子還是上課了,但沒在教室里上,而在村口一棵大樟樹下上課。老師把一塊黑板掛在樹上,然后在黑板上寫滿了字,讓孩子們念,孩子們念起來,聲音傳得遠遠的:

人之初

性本善

性相近

習相遠……

正念著,有人在廟里放爆竹,噼噼啪啪的響聲立即把孩子的聲音淹沒了。

(發表于《光明日報》2004年11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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