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兩點鐘,玉狼山廟會的上臺戲準時敲鑼開唱。
在戲場里,到處都是人。
搶到好位置的人,要么直接坐在地上,要么帶著小凳子坐著,看得很得勁。
更多的人站在距戲臺較遠的地方,三三兩兩聚在一起,開心地聊著天。
也有不少人在那些攤販前徘徊,看有沒有他們需要的東西。
小孩子的眼里,只有玩具和零食。
每逢廟會,大人都會被他們幾塊錢,可以讓他們去買自己想要的玩具,想吃的零食。
孩童就跟盼著過年一樣,也盼著廟會。
葉飄從戲臺后面繞過來,站在一側的高地上,看著人頭攢動的人群,那些來回奔跑歡欣鼓舞的孩子,更是觸動了他的靈魂。
此刻在戲場的這些人,三天后的下午若還來看戲,極有可能會被山洪奪走生命。
從山洪中活下來的人是有,但很少。
既然無法用正常方法阻擋山洪,那就只能用點特殊的手段。
放火,灑水,只要是能趕走眾人的手段,葉飄覺得都是好手段。
白楊出現在戲場時,看到葉飄站在戲臺側面的高地上,一直在發呆,也是覺得好笑。
他讓葉飄來廟會抓小偷,葉飄倒好,小偷不抓,戲也不看,就站在那里發呆,那副心事重重的模樣,頗為滑稽。
廟會上的小偷不好抓,人們在專注看戲的時候,錢包手機被偷走基本上都不會有所察覺。
白楊也很喜歡秦腔,只要人在戲場,就能聽到那動人的腔調。
剛來白楊鄉的時候,他對秦腔不感冒,甚至可以說是非常厭惡。
但每有廟會,他都得去巡視,維護治安,慢慢地也就喜歡上了秦腔。
白楊溜達到戲臺側面,快步爬上高坡,笑問道:“你該不會真的相信會有洪水從山上下來?”
“師父,你看這戲場的位置,一旦山上爆發大規模的洪水,很容易出事。”葉飄轉而看向玉狼山。
這點白楊表示同意,別看水道不會經過這里,但若洪水過大,很容易沖毀堤壩,淹沒戲場。
但前提是得下非常恐怖的暴雨才行。
山洪的形成是在極短的時間里,突降暴雨,降水量甚至能達到當地半年到一年的量。
白楊來到白楊鄉幾十年,從沒見過在這干旱少雨的地方下過那么恐怖的暴雨。
“師父,您沒見過,并不代表就不會發生,還是得未雨綢繆啊。”葉飄覺得白楊的腦子應該轉轉,不能太死板。
現在想辦法讓那水溝改道,之后若沒有爆發山洪,也只是白忙活一場,不算什么。
可萬一真的爆發山洪,那就是救了眾多百姓的性命。
如果什么都沒做,結果山洪爆發,數百百姓慘死,到那時再后悔又有什么用?
白楊皺著眉,聽著葉飄的這話,覺得很有道理。
不怕被人當成傻子,就怕沒能拯救無辜者的生命。
“小樹葉,我覺得吧,現在找人開挖更改河道,這不現實,但我們可以在山上盯著,若真的爆發山洪,再趕緊疏散戲場的人,應該也來得及?!卑讞畈幌肜^續刺激葉飄,況且葉飄所言也很在理。
不得不說,白楊所說的法子也是個法子。
“師父,謝謝您能相信我?!比~飄總算是舒了口氣。
白楊擺手說:“去抓小偷吧?!?
葉飄不斷穿梭在人群中,直到這半天的戲唱完,也沒發現一個小偷。
晚上吃飯的時候,白楊打開電視機,在等新聞過后的天氣預報。
天氣預報說古南縣未來一周,都會是晴天。
在播天氣預報的時候,白楊故意將電視的音量調高,擺明就是在調侃葉飄。
對這種調侃,葉飄選擇視而不見。
晚上會有夜戲,去看戲的人也很多,而這時候更是小偷出沒的絕佳時機。
但晚上想要發現小偷的難度也很大。
當晚葉飄剛回到所里,就有好幾個人來到所里,焦急地說他們的錢包被偷了。
“每次廟會都會有很多人錢包被偷,結果呢,沒人放在心上,真不知道去看個戲,身上帶那么多錢干啥?”將那些來報案的人打發后,白楊立馬開始吐槽。
小偷專挑老年人下手,而老年人的防范意識向來都很弱,偏偏出門身上都會多帶點錢。
“師父,這被偷的錢,八成是找不回來了?!比~飄可沒信心能抓到偷走那些百姓錢包的小偷。
白楊笑著說:“不是八成,而是十成,不過運氣好的話,明天說不定我們會抓到一兩個小偷,只要小偷還有錢,就能給丟錢的人分配下去。”
雖說小偷基本上都是從外地來的,但也不排除有本地人作案的可能。
每天的戲差不多都在下午兩點左右開唱,最早也不會早過中午一點。
葉飄暫時將山洪的事拋到腦后,將全部精力投入到抓小偷上。
已經有人丟了錢,不抓到小偷,那些人就會蒙受損失。
白楊也沒閑著,穿著便衣在人群里晃悠。
葉飄跟了好幾人,總感覺那幾人都像賊,最后他們要么提前離開戲場,要么到旁側的小吃店跟朋友喝酒。
現在他總算明白了白楊早上叮囑他的一句話的意思,這句話是當你努力尋找小偷時,看誰都像是賊。
這句話給葉飄造成了很大的影響,最嚴重的時候只要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他都覺得那人很像賊。
折騰半天,還是沒能抓到一個小偷。
抓小偷這活就得抓個人贓并獲。
要么小偷在偷東西的時候被旁人看到,要么被受害者發現,不然誰能知道那個人就是小偷?
白楊倒是在戲場抓到過不少小偷,但那都是好些年前的事了,在最近這些年,他是一個小偷都沒抓到過。
小偷越來越狡猾,技術也越來越嫻熟,哪怕受害者的衣服口袋被剪開,受害者都是在需要用錢的時候才能發現。
“師父,我覺得明天我們得主動出擊。”送走幾個來報案的人,葉飄目光堅毅地說。
白楊好奇地問:“怎么個主動出擊法?”
“明天師父穿得邋遢點,將錢包故意露出半截,里面多裝點錢,就不信小偷不上鉤。”葉飄笑嘻嘻地看著白楊。
白楊都能想象葉飄所描述的樣子,只是這法子聽著雖好,感覺成功的希望不大。
白楊在白楊鄉呆了半輩子,可能那些專業小偷全都認識他。
就算小偷對自己的技藝再有自信,應該不會膽大到去偷警察的錢包吧?
不過葉飄所說的方法,倒是可以一試,就算騙不到小偷,反正他們也不會有什么損失。
到了次日開戲的時候,白楊穿著一件破爛的夾克,將錢包插在屁股兜里,錢包露在外面的一側敞開著,能夠看到里面有不少百元大鈔。
認識白楊的人看到這一幕,都是會心一笑,本來想跟白楊打聲招呼的,只得作罷。
葉飄今天沒穿警服,戴了頂鴨舌帽,將帽檐壓得很低,不遠不近跟在白楊身后。
白楊來到戲臺附近,就站在人群的外圍,雙臂抱胸,很認真地在看戲。
今天的戲是《三娘教子》,乃是白楊最喜歡的一出戲。
來看戲的百姓差不多都對這出戲非常熟悉,甚至有不少人還能唱上幾句。
在站著看戲的人群中,白楊是最顯眼的那個。
那個敞開的錢包太顯眼了。
葉飄看得都想笑,但他此刻不能分心,唯有死死盯著白楊。
那些百元大鈔更為顯眼,葉飄不信有哪個小偷能忍得住。
就算小偷覺得這可能是個陷阱,可看白楊看戲看得那么認真,估摸還是會有小偷想賭上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