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從此我乃大唐人
- 耕唐
- 深悟不空
- 3104字
- 2010-11-30 16:55:51
下午的時候天氣較熱,所以胡戈沒有讓鴨群上荒地捕食蝗蟲,而是把它們帶到渭水邊,供它們嬉戲繁衍。
不遠處,草兒和狗子帶著村中其他的孩子們,手拿樹枝,一邊打鬧,一邊幫著胡戈管理著鴨群。
“兄弟,你現在還沒有在州縣落籍吧?”一直望著水面不說話的軍爺突然說道。
“嗯,一直未曾落籍!”胡戈點點頭。
“晚上的時候,我讓老管家給你落個籍,有個正式身份在以后會用得著!”軍爺語氣淡淡的。
“老管家?”胡戈疑惑的望著軍爺。
“嗯,去年我們搬到這永興村來時,恰逢老村正過世,所以老管家便接了本村村正一職,幫大家打理些雞毛蒜皮的瑣事!”軍爺耐心的解釋著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哦,好,多謝軍爺美意!”胡戈朝軍爺拱手道。
“別客氣了,我們之間就不要講這些虛禮了,不知道為什么有種感覺,我一看到你,就想起自己年輕時,也許,是我老了……“軍爺少有的在他人面前唏噓著。
“夜已深,還有什么人醒著數傷痕。”聽到軍爺的感嘆,胡戈腦海中突然冒出一句歌詞,林憶蓮唱過的《傷痕》(修改詞來自王治郅),并不由得念出聲來。
“夜已深,還有什么人醒著數傷痕?”軍爺連續數次重復這這句話,很入神。
半響之后,軍爺才說,“聽老管家說你會作詩,我還有點不大相信,現在看來,八九不離十了。只是這句話里透著一股子滄桑的味道,看你年紀輕輕,怎么會有如此感受?”
嗯,這確實是個滄桑的老兵所作,此等發自肺腑的話語,說要拿來感動人什么的反倒是次要,最重要的是能夠寄托作者的心聲。
胡戈正在想該怎么回答,卻聽軍爺又說:“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一語道破天機啊,天下從來如此!”
軍爺認真的看著胡戈說道,他覺得眼前這個年輕人給人的感覺與自己接觸過的絕大多數人不同,這讓他突然來了興致,繼續說道:“孟子不是說,為政不難,不得罪巨室嗎?既然不得罪巨室,有哪能顧得到草民頭上?”
“軍爺,你可曾想過,其實真正的巨室恰恰就是這微不足道的草民?”胡戈一臉慎重的表情。
“嗯?愿聞其詳!”軍爺聽到此言后突然心念一閃,但仍面不改色的應對著。
“孔孟時代的巨室,手上有人,背后有糧,身上有錢,腳下有地,除了實力大小和名位高低,其實和國君沒有多大區別。一家或幾家巨室聯合起來就足以廢掉國君,所以那時弒君之事層出不窮,待到后來,君主為了壓制這些擁有土地的貴族,他們扶持了士人,到了今天,士人已經成長為名副其實的巨室,但是因為皇權的存在,他們往上爬的路被封死,相反,往下踩,則是得心應手,這樣一來,他們又在侵害著另外一個群體的利益,那就是草民。”這時胡戈抬頭看了看軍爺。
見胡戈停下,軍爺說道:“繼續說下去!”
“草民們身上具有不可估量的能量,大到足以改朝換代,秦滅六國,一統中華,強盛無比,結果二世而亡。隋朝富甲天下,倉庫里儲藏的糧食數以千萬計,結果仍是二世而亡,這都是不恤草民的直接后果!《尚書》曾言,撫我則后,虐我則仇。所以,他們個人可能微不足道,可能是一盤散沙,但是當他們最后醒悟,聯合起來,足以讓山河變色,使天崩地裂!所以我說,他們才是真正的巨室!”
聽完胡戈這段話,軍爺不禁有些動容,這是一個流浪之人能有的思想嗎?言語中引經據典,又通曉興亡之道,其中關于草民的說法竟與蔡公等人不謀而合!
想到這里,軍爺詫異的盯著胡戈,腦海中不停旋轉著一個問號:“究竟是何人之徒……”
……
“公子是哪一年出生?”一盞濁燈下,老管家慢慢的研著磨,望著胡戈問道。
“老管家,叫我小戈,歸唐都行,我不是什么公子,不過是個浪跡天涯的外鄉人而已!”說到這里,胡戈心里一陣傷感。
“好,不叫公子,和永思一樣,也稱你的字吧!”老管家點頭說。“那歸唐是哪一年出生?”
“前朝仁壽四年,就是文帝崩的那一年!”現在是公元628年,今年自己24歲,那么就順著往前推吧。
“我知道,還是隋煬帝登基那年呢!你這人不學好,偏偏跟那亡國之人攪在一起!”長夜漫漫,誰又都愿早睡,這不,劉詩薇正趴在桌子邊看著老管家和胡戈兩人一問一答呢。
“呵呵,數年不見,三小姐還是這么可人!”要說劉詩薇還是老管家從小看著長大的,當年在長安時兩家走得極近。
在問清了胡戈的基本情況后,老管家拿起油燈放到胡戈近前,仔細盯著胡戈的臉看,胡戈不知何故,竟被看得臉皮微紅。
只見老管家自言自語道,“模樣周正,氣質文雅,嗯!”說完就拿毛筆在紙上寫了起來。
只聽劉詩薇一聲驚呼:“您老人家也太能寫了吧,什么叫朗眉星目,溫文爾雅,我一點都看不出啦!”
這一聲叫喊把胡戈搞得莫名其妙,連忙走過來查看,只見老管家在相貌特征上寫著朗眉星目,溫文爾雅八個大字,胡戈恍然大悟,原來這唐朝沒有照相機,所以這相貌一欄便用詞語來形容。
只是因這登記之人文化水平的高低,所以用來形容人的詞語又多有不同,比如有人習慣用右足跛,左眼斜之類直描的詞匯,看老管家用詞文雅,應該文化功底比較深厚。
“老管家,干嘛給這人寫得這么好啊!要是我就給他寫上鷹視狼顧,獐頭鼠目!”說到最后,劉詩薇得意道。
胡戈一聽差點昏死過去,這封建時代誰敢鷹視狼顧啊,這不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么,個死丫頭干脆直接說自己是司馬懿得了。
“最后一個問題,歸唐家產幾何?”唐初的時候政府按家境把百姓分為上中下三等,規定只有前兩等級的才可以服兵役,到了后來,又把這上中下三等細分,分別是上上、上中、上下、中上、中中、中下、下上、下中、下下九個等級。
聽到這個問題,胡戈差點脫口而出“沒房沒車沒老婆沒理想沒前途沒背景沒豬肉沒死……”還好一向靈敏的反應在此時幫他管住了舌頭,想了想方才答道:“這個,應該有一千多兩黃金吧,還有數萬只雞鴨!”胡戈也不很確定,因為遠赴洛陽的車隊還沒有回來,自己到底花了多少錢心里還沒底。
“嗯,那就是中資之家,呵呵,登記完了,明天老朽便帶歸唐去看應分給你的田地,現下已經六月,今年的“租”(田租)“調”(繳納布帛)可以免去,明年開始每年需繳納粟兩石,絹2丈,綿3兩,或者交布2.4丈,麻3斤,今年的“庸”(服役20天)可以選擇服役,也可以繳納60尺絹代役!”老管家笑看著兩個后輩打鬧,并很稱職的給胡戈介紹著他成為大唐國民后將要承擔的責任。
“對了,歸唐現已二十四歲了,去歲陛下曾下旨,男子二十歲以上者并須申以婚媾,還望歸唐早日尋一門良配啊!”老管家提醒道。
兩個正在打鬧的小兒女一聞此言,雙雙面紅耳赤。
次日一早,胡戈便起身帶著眾小友來到軍爺家,因為鴨子喜涼,所以胡戈想趁著太陽還沒出來,將鴨子帶到荒地上捕食蝗蟲。
正好老管家也已經起身,連早餐都沒吃便要帶著胡戈去田地里認領屬于他的一百畝田地。
見狀,胡戈直接讓狗子和草兒帶隊,將鴨子帶到荒地上自由捕食,兩個時辰后再帶它們到河里休息,交待完后胡戈便和老管家一起往田間走去。
在路上時,胡戈向老管家詢問著最近天氣的情況,后者告訴他,這已經是今年第二次長時間無雨了,在春播時就曾連續兩個多月沒有降水,五月份時曾有一次較大的降雨才稍微緩解了旱情,不過,自那次以后就再也沒下過雨,渠里的水也快干了,大家只有到渭水里打水澆灌田地。
胡戈記得曾經逛論壇時,有人轉載了一篇帖子,說是考古隊曾發現一座唐代大佛,上面刻有53個字的銘文:“貞觀二年,有疫不雨,七十余日,苗頑離苦,上筑壇祈禱七日夜,疫弭雨大至,下民欣喜。上使僧法純造金銅佛像七軀,天下平安,祥禎無極。”大概就是說這年春播時候的故事。
眾所周知,春播時遭遇干旱,會使農作物幼苗出土困難,造成缺苗斷壟,而現在的情況是,在這一年不但遭遇了春旱,同樣還遭遇了夏旱,而夏旱會嚴重影響農作物的抽穗、開花,以及使籽粒不能正常灌漿和成熟,從而導致產量顯著降低。盡管粟是耐旱作物,但并不代表它的生長不需要足夠的水資源澆灌。
想到這里,胡戈眉頭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