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黎受不了這么直白大膽的告白，她內心深處大概覺得她不是一個值得得到這樣愛的人。

她沒有什么過人之處，除了一張臉還能說得過去，她沒有什么特別擅長的技能，也沒有特別出眾的品格。

她是一個再平凡不過的人。

這樣的她有什么值得別人喜愛的呢？

而且正因為她在外貌這方面有優勢，她會疑心她得到的所有愛，都是膚淺而不堅定的。

通過皮相而誕生的愛能是什么堅固的感情呢？

而如果她面對這樣的感情，就全身心沉浸、把自己交給對方，那她會得到怎樣慘烈的后果呢？

宋知黎就在這樣的瞻前顧后、左顧右盼中變得越來越害怕。

面對這種問題，解決方式其實相當簡單，那就是——開口問。

問對方那個戀愛中最常見，也是最困難的問題。

“你為什么喜歡我？”

宋知黎懷疑別人對她的感情、懷疑自己不配得到，可她卻連開口詢問的勇氣都沒有。

當下面對桑理的告白，她只是垂下眼簾笑了笑，不得不說……

被人愛著的感覺真好。

桑理見狀，還以為她終于松動了對他的態度，不由得喜笑顏開。

可宋知黎的下一句話，就像一盆巨大的冷水潑進他心里。

宋知黎抬眸，看向他，眼神不偏不倚，就那樣直直地看著他，可那雙清凌凌的眸子里卻沒有半分歡喜。

“你也挺了解紀司南的，那你是不是也喜歡他？”

桑理對于這句話，無疑是猝不及防的，他幾乎難掩難堪，失落更是要從言語間溢出來。

“黎黎你怎么能這么說我……”

宋知黎也知道自己這次特別過分，幾乎是把桑理的真心丟在地上肆意踐踏。

可她沒有辦法了。

她一直以為她和紀司南的婚姻失敗，全要怪在紀司南身上，因為即使他是社會意義上公認的精英，也不妨礙他是個愛情白癡。

這是他從未涉及過的領域。

可宋知黎現在感覺到，不光只有紀司南是這樣的白癡。

她也是。

她同樣對于情愛一竅不通，如果說紀司南是過分自大，那她就是過分謙卑。

這樣的她，從上一段親密關系里得到的教訓就是：遠離愛情。

這讓她沒辦法好好面對別人的喜歡了。

宋知黎在心底苦笑，明明依照她平時的性格，桑理這樣不計后果地幫助她，她無論如何也要對他道謝，至少不該是現在這樣惡劣的態度。

可宋知黎只要一想到，桑理是在以這種方式追求她，她就控制不住自己。

她下意識就要踩碎一切的曖昧因子，以獲得那點安全感。

宋知黎的心里苦澀不已，所以那些天真到以為愛情里只有甜蜜的少男少女啊……

他們真該看看她這樣糟糕的人。

不止是愛情的甜蜜會改變人，一段失敗的愛情也讓她變得不像她自己。

可當宋知黎抬眸看向桑理，卻發現他嘴角的笑容比她更苦澀。

桑理無奈道：“黎黎你拒絕我就算了，干嘛老要在我面前提紀司南呢？你明知道我最不喜歡他。”

宋知黎冷靜地對上桑理的目光，“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要提。”

桑理聞言愣了一秒，那雙美麗丹鳳眼中的光亮一點點暗淡下去。

“黎黎你還真是無情啊。”

“明明平時都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但一旦面對這種事情，態度卻相當堅定。”

桑理深吸一口氣，“但是沒有用的。”

他重新揚起笑容，對著宋知黎微笑，“黎黎你想讓我厭屋及烏是不可能的，在我心里，你和紀司南完全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我有多喜歡你，就有多討厭紀司南。”

宋知黎的睫毛顫了顫，又來了，這種明晃晃且不顧一切的表白。

這個人是一點都不知道害羞嗎？

她無法理解這種行為，對她來說，愛意可以細化到生活中的任何小細節、小角落，可這樣高調地宣示喜歡……

她弄不明白，發自內心的，她小聲道：“為什么？”

桑理歪了歪頭，懵道：“什么為什么？”

宋知黎抿抿唇，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別的問題，“你不喜歡紀司南，自然也不會喜歡我提起紀司南的行為。”

“這是個讓你厭惡的行為是嗎？”

她仰起白凈的臉，神情之中在尋找某種確定，這讓她看上去像一朵羞怯盛開的花。

一點金燦燦的陽光灑在她臉上，映出一層細小可愛的絨毛。

桑理的喉結動了動，為這樣的美景而驚艷。

他愣怔著點頭，“我確實不喜歡聽到紀司南的名字，可要是提起他的人是你，那就不一樣了……”

“有什么不一樣呢？你本質上不還是討厭這個行為嗎？”

桑理皺起眉，似乎在思考，“我確實討厭，可如果對象是你……”

宋知黎再次打斷了他。

“對象是我也沒什么分別，你還是不喜歡，只是可能你現在對我的喜歡，足夠打消你因為這件事對我產生的厭惡。”

桑理被這一句又復雜又長的話給繞暈了，他思考著理了理。

“好像是這樣？”

宋知黎睜著清澈的眼睛，試圖引導他，“就是這樣。”

桑理緩慢地點了點頭，“好吧，就算黎黎你說的是對的，那又怎樣？這依舊不妨礙我喜歡你。”

“我對你的喜歡多到，你怎么消磨都消磨不完。”

宋知黎紅著耳根冷靜道：“你說的這話就違反自然規律了。”

“你難道沒有聽過‘坐吃山空’，即便是金山銀山，只是躺著消耗，也遲早有消耗完的一天。”

宋知黎直直迎上桑理的眸光，“難道你對我的愛，比金山銀山還要多？”

面對宋知黎這樣直白的問題，甚至可以說是質問，桑理又無措又高興。

是的，他很高興。

因為宋知黎改變了。

他雖然不知道她是因為什么契機而改變，但她現在能這樣直白地跟他談論起他對她的喜歡，已經代表她愿意開始了解這份感情的形成原因。

相較于以往的抗拒厭惡，這無疑是個巨大的進步。

桑理眼中閃動著喜悅的光，同時他也沒忘記思考問題的答案。

某個瞬間，他突然想到了最好的答案，同時也是他的真心話。

只見桑理笑著搖了搖頭，“黎黎你說的這個理論，對我不適用哦~”

宋知黎疑惑地眨眨眼睛，“為什么不適用？”

“黎黎你剛剛說的‘坐吃山空’，這個理論的前提是只出不進，只消耗不增加，對吧？”

看見宋知黎點頭，桑理才心滿意足道。

“可是我對黎黎你的喜歡，每天都會增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