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艷嬌手中的丹藥不多,只有兩百顆,平常半個時辰就能發完,在安平縣是限量版,百姓全都搶著要。
但今天,似乎多了不少觀望的人,這些人好像在等待什么,不著急排隊買藥,只在旁邊看。
白艷嬌沒理會,她考慮著藥材快用完了,今天發完丹藥后,她還要進山去采藥。
只是,發了一會后,排隊買藥的人群中,出現一陣不小的雜亂聲音。
一個男子沖到了前排,靠近白艷嬌,噗通一下直接給她跪。
這嚇了白艷嬌一跳,冷不丁差點把藥盒子打翻了。
“嬌嬌,我知道錯了,原諒為夫吧!”那男子大聲喊著,“跟我回家好嘛,嬌嬌,我們重新成婚…”
白艷嬌這才看清來的人是誰,這不正是她的前夫范成么?許久不見,怎么變成這副模樣?她差點沒認出來。
“你…你先起來…”白艷嬌望著他枯瘦的臉,心里慌亂,畢竟五年的夫妻,說沒感情是不可能的…他現在落魄至此,又跪在她面前求她,她實在于心不忍。
范成卻不起來,伸出干瘦如柴火的手指,去抓她的手,滿臉祈求的表情:“嬌嬌,你原諒我好不好,是我一時糊涂,我該死…”
白艷嬌心里覺得別扭,刻意向后退了一小步,避開他的手,道:“你起來,起來再說…”
“我知道你心善,求求你救救范家,”范成仍然不起來,繼續對她說話,“如果你今天不原諒我,我就跪在這里不起來,你是我范家的媳婦,永遠都是…”
“哎…”白艷嬌苦著臉,不知道說什么。
她心里很痛,真的很痛,眼前的范成是她照顧了五年的人,她在范家的時候,范成的吃穿用全是她打理,即便是現在,他身上穿的仍然是她親手繡的衣服,只是那衣服看起來破破爛爛,早已沒了曾經的模樣。
可范成負她在先,不珍惜她,棄她于不顧,如今又來求她…
她沉默了一會,只問:“婆婆和桂楠怎么樣了?”
“娘病了,”范成聲淚俱下,“你走之后,娘眼瞎了,又害了疫病,已經支撐不了幾天了…至于桂楠…”
范成說不下去了,他的妹妹范桂楠,如今已經不在范家。
他低著頭,安靜了一會。
范家沒落之后,范婆婆將范桂楠許配給了一個富商做小妾,換來一大筆彩禮錢,這些錢用來給范婆婆治病了。
范桂楠嫁人那天,她百般不愿,是他親手將范桂楠的手腳捆住,塞進花轎,看著富商將她帶走。
范桂楠出嫁后,生死不知,似乎永遠消失了。
“桂楠,她出嫁了?!彼皇禽p輕的回答,仿佛在欺騙自己。
桂楠,意為“貴男”,他的妹妹從來都只是一個犧牲品。
女子而已,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朝代,能為家中帶來利益,已經是她的榮耀了。
白艷嬌沒想什么,只是點了點頭,從盒子里拿出四顆丹藥,塞給范成。
“你我夫妻恩情已盡,”她輕輕說,“我不會跟你回去的,這些丹藥給你,你走吧。”
“嬌嬌…”范成不接丹藥,“你愿意給我丹藥,說明你心里還有我對嗎?你還是愛我的,對嗎?”
“不,”白艷嬌將丹藥塞到他手中,“你和婆婆如今只是病人,我將你們和所有病人一視同仁,拿去吧,別再來。”
說完,白艷嬌不再看他,繼續為排隊的人發藥。
范成終究接過丹藥,他被徹底無視了,他望著白艷嬌,看著她為百姓一個接一個發藥,心里越發不是滋味。
她分明是他的人,現在卻不認他。
他越想越恨,此時悄悄握緊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今天她必須跟他回去,她只能是他的!
他猛然拔出匕首,對著白艷嬌的后背刺過去,既然得不到那就毀掉好了!
白艷嬌正在發藥,忽然覺得后背生寒,猛然轉身,卻見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刺向她。
范成獰笑著,他的表情格外扭曲,他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猩紅,已經失去了理智。
她嚇得后退,這個距離施展法訣抵抗已經來不及了,匕首本是刺向她后背的,可她轉過身看,匕首就正好刺向了她的心口。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周圍的人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全部呆愣在當場。
只是匕首刺在白艷嬌心口的瞬間,她的身上突然泛起一層淡淡的紅色的光芒,一個防護罩覆蓋在她身上,將匕首阻隔在外。
匕首刺在防護罩上,仿佛碰上石頭似的,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白艷嬌猛然反應過來,她毫不猶豫的施展法訣,一道束縛法術打出,靈力化作繩子,捆住發瘋的范成。
匕首掉在了地上,發出“咣當”一聲響。
圍觀眾人均驚魂未定地望著白艷嬌,唏噓不已。
若不是剛才及時出現的防護罩,可能白艷嬌已經受傷,還好只是虛驚一場。
遠處的墻頭上,風遙悄悄看著,滿意的點了點頭,小腦袋從墻頭又縮了回去。
“事情搞定了,回去睡覺…啊…”風遙打了個呵欠,慢吞吞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而在風遙的身后,一個透明的人影爬上墻頭,是范書生。
他望著被白艷嬌制伏的范成,那個混小子被五花大綁的丟在墻邊,他露出一絲為難的苦笑。
他心里清楚,此時風遙故意將他放出來,是讓他處理范成,她不想臟了手。
他可不敢與風遙對著干,哪怕范成是他的后人,他也不能放任,否則他自己就要領教魔尊的手段。
他親眼見過風遙處理莊碧道人,他可不想自己落得和莊碧道人一個下場,他不清楚魔尊會怎么處理他。
他怕啊,上一次風遙雖然沒說他什么,可那失望的眼神不會有假,他隱約能感覺到,再不處理范成,那么他自己大限將至。
這次他必須好好教訓一下這不肖子孫了,得狠下心。
………
白艷嬌將范成丟在院墻的墻角,交給周圍的百姓泄憤,便不再管他了。
她仰望著灰白的天空,感到幾分悲哀,一絲絲凄涼從心底升起,這凄涼不是為了范成,而是為自己感到不值。
她確實錯了,她有著一身的本事,卻限于情愛中五百年未看清,始終讓感情成為她的心結,平白浪費著自己的才能。
五百年前那范書生的影子,終究影響著她,導致她無法渡劫。她確實需要報恩,但她要報的不是范家的恩,而是要報苦撐到至今的自己的恩,她該感謝的人,只有始終沒被擊垮的自己。
不論是修煉,還是逃出牢籠,亦或是渡劫,全都是她自己的努力,與范家毫無關系。
她這些年一直執著于對范家報恩,實際上從頭至尾都是一個錯誤。
她更應該感恩一路堅持的自己,感恩渡過無數苦難的自己。
她搖了搖頭,將那些不應該存在的情緒驅散,范成的事情,將永遠和她無關了,她還要繼續發丹藥,繼續施藥救人。
只有一件事她想不明白,范成刺殺她的時候,她身上浮現出的防護罩,是什么東西?
她琢磨著自己身上帶了什么法寶,想來想去,只記得下山之前姑姑送她的護身符,也許是那個護身符保護了她?
她根本沒有往風遙的方向想,畢竟風遙只是個修為低弱的小狐貍,那紅色的防護罩展現出的力量,絕不可能來自一個小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