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問我怎么審判?”風遙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你要明白,是你復仇,不是我復仇。我只是做個示范給你,接下來需要你自己去行動!他們的所作所為只有你最清楚,該怎么處理仇人,是你的事,我替代不了你。”
“我…”丁寶哲思考了片刻,“我…可以嗎…?”
“你哪里還有不明白嗎?”風遙嘴角抽了抽,那可是殺了他母親,又折磨了他十年的仇人,連他自己也身死在這些人手里,復仇還需要唯唯諾諾嗎?
丁寶哲沒有說話,他不知道怎么說,他當然想要復仇,心里的憤怒和怨氣已經積累到極點,可他又不敢。在丁府多年寄人籬下,他習慣了痛苦,內心早已麻木,對那些人充滿畏懼…
他好恨自己無能,連復仇都做不到,竟然讓風遙來教他。
他不能再懦弱下去了,母親的命,他自己的命,累累血債必須要讓這些人償還。
“你要記住,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若你無法學會如何反擊,那么你只能注定成為被欺凌的對象。”風遙輕聲說。
說這話的時候,風遙的眼睛里閃過一絲滄桑,這是她一路走來的真實感觸,她在魔界摸爬滾打多年,恃強凌弱的事情見過太多了。
“我…知道了。”丁寶哲咬牙答應下來,他必須克服自己的懦弱和恐懼,對此生的仇恨,做一個了結。
……
不多久,丁老爺和大夫人將全府的人都集中到了院子里,就連在閨房里發瘋的丁寶琴,也被他們拖著,弄到了院子里。
大半夜的,丁老爺和大夫人滿身是血,瘋狂地召集所有人出來,當真把丁府所有人都嚇著了,有幾個膽小的丫鬟甚至被嚇得哭了。
丁府上下一百多人,此刻聚集在院子里,紛紛竊竊私語,不知丁老爺這是什么意思,出了什么事?
人們小聲討論著,臉上露出各種情緒的都有。
風遙滿意地看著這些人,等人都到齊了,她將藏在養魂珠中的丁寶哲魂魄取出來。
為了讓其他人都能看見丁寶哲,她又對著丁寶哲施展了一個法訣,用魔氣幫他魂魄凝成實體,現出他的容貌。
風遙拉著丁寶哲,旁若無人地走向主屋的門口,站在所有人都能看見的位置。
“人齊了啊,那么到了審判的時候了。”風遙清冷的聲音傳遍院子,在院子里蕩漾著回聲,與呼嘯的風混在一起,顯得無比凄涼。
風遙伸出手,手中一抹黑霧,直接將距離最近的一個丫鬟吸了過來,她的手攥著丫鬟的脖子,在光潔的脖子上留下五個漆黑的指印。
“你是大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風遙輕聲說,“大夫人示意你磋磨我兒,于是你故意安排下人為難他,廚房只給他吃喂豬的泔水,克扣他的月銀,是也不是?”
“我…我…”大丫鬟被掐得說不出話來,眼神恐懼地看著風遙,“我沒有…是大夫人…全是大夫人安排的…”
“大夫人的罪惡,自然該她承受,可是你也跑不了。”風遙勾起一絲冷笑,“你帶領著與你要好的丫鬟,在我兒下學路上賭他,奪了他身上所有的銀子,以及我留給他的玉佩,還打了他,是也不是?”
“我…我…”大丫鬟顫顫巍巍地掙扎著,可實在說不出話,黑氣從風遙的手指,已經蔓延到她的身上,從她的衣袋里搜出了丁寶哲的玉佩。
“你欺凌我兒,該還的必須還。”風遙輕聲說,“銀子既然已經花掉了,那么就用你的壽命來還。”
她說罷,松開了大丫鬟,伸手按在大丫鬟的頭頂,抽出了一些無形的東西。
眼見著,大丫鬟的臉變得蒼老,原本瑩潤的肌膚出現了皺紋,烏黑的頭發也出現了花白。
“二十年壽命,還你搶的銀子和克扣的月銀,”風遙又緩慢捏著她的手指,“你曾用這只手打過他,那么這只手也歸還吧。”
說罷,一縷黑氣化作刀,猛然斬落了大丫鬟的右手。
“啊!”大丫鬟恐懼已經超過了疼痛,她望著風遙,可身軀完全不能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被砍掉。
斷下去的手,被一股黑氣包裹,剎那間吞噬殆盡,連枯骨都不剩下。
風遙不再看她一眼,一揮手將大丫鬟丟回院子。
“我的好大兒,這樣的處理,你還滿意嗎?”她邪笑著,雖然在笑,可這笑容無比瘆人恐怖。
“……”丁寶哲捏著搼頭,輕輕點了點頭。
他甚至有一種荒唐的錯覺,感覺風遙真的像他的母親,強大又可靠,他有些忍不住想稱呼她為“娘”了。
風遙的眼神繼續看向那院子里的人,她當著所有人的面處理了大丫鬟,其余的人都噤若寒蟬。
曾經欺負過丁寶哲的人,自知心虛,不斷往人群后面躲過去。
但這里面也有一些不那么心虛的人,他們站在大門附近的位置看戲,似乎所有的事情,都與他們無關。
這里面就有丁家的大公子——丁寶燁。
丁寶燁一身白衣,光風霽月的模樣,手持著一柄折扇,站在一旁仿若謫仙一般,世界的一切事情都與他無關。
“大公子這是覺得審判與你無關,當個看客很有意思嗎?”風遙冷冷地望向丁寶燁。
“寶燁自認為沒有對不起你們母子的地方,自然問心無愧。”丁寶燁平淡地回答。
“好一句問心無悔。”風遙冷笑起來,“你確實從未親自欺負過我兒,可你身在丁府,眼睜睜看著其他人欺負親弟,數十年視而不見,你的冷漠遠比那些人更加可惡。”
風遙伸手一抓,黑氣纏繞著丁寶燁,強制將他拖到門口的臺階上。
“說好聽點,你是明哲保身,不沾染是非。可實際上,你每每親眼看著旁人折磨寶哲,從來不援救。
寶哲十歲那年,被大夫人責罰,跪在雪地里整整三天,你無數次走過,甚至駐足觀看了很久,你卻不曾給他一碗溫水。
寶哲十一歲那年,被大丫鬟指使的人堵在后院毒打,你帶著無數侍從在一旁觀看,從未阻止。
甚至還指指點點,評頭論足。
寶哲被丁寶琴一次又一次磋磨,你全都知道,可你只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丁寶琴刁蠻跋扈,眼睜睜的看著寶哲被一次次欺辱。
這種事還有很多,需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風遙伸手揪著丁寶燁的衣領,紅色的眸子盯著他的眼睛,冷聲問:“你現在竟然還敢說出你問心無愧?”
“可我確實從未欺負過他。”丁寶燁的眼神十分淡漠,即便面對風遙的瞳術,他仍然不亂分毫。
“當侵害事件發生的時候,圍觀者與施暴者同樣有罪。”風遙伸手甩給他一巴掌,將丁寶燁打倒在地上。
風遙咬著牙,壓制著自己的憤怒,道:“你的旁觀,等同于縱容施暴,寶哲是你的親弟,可你這個兄長從來不援助他分毫,分明這只要你愿意伸出手,能很輕松地救下寶哲,可十幾年來,你都沒有救過一次,你還敢說問心無愧!?”
丁寶燁沒有說話,他并不認為自己哪里有錯,他只是旁觀而已,什么都沒有參與過,為什么要審判他?
“呵。”風遙雙手猛然一抓,一團黑氣將丁寶燁的眼睛生生挖出來,“既然你的眼睛看見侵害發生,卻能視而不見,那你的這雙眼睛也沒必要存在了。”
任何侵害,都絕不是一兩個人的事情,這些冷漠麻木的旁觀者,圍觀侵害,縱容行兇,實則就是幫兇。
丁寶燁失去了眼睛,方才感覺到疼,他的眼眶里涌出兩行黑血。
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哀嚎:“我的眼睛…啊…”
風遙陰冷地盯著他,道:“你現在感覺到痛了?你希望得到別人的救援嗎?”
丁寶燁愣了一下,失去眼睛的恐懼,讓他真的慌亂起來,他很想得到援助,可周圍只有一片黑暗,他什么都看不見。
“只要我出手,你的眼睛就還能恢復。”風遙繼續說,“只不過我不打算幫你,我會像你以前圍觀寶哲一樣,在你的旁邊冷漠的圍觀你。好好體會吧,今后也不會再有任何人援助你,等待你的只有圍觀和指指點點。”
“不…莊姨娘,我錯了…”丁寶燁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他伸出手,摸索著伸出手,“求求你,不要拋棄我,求求你…”
“你將永遠在黑暗中體會你曾經的冷漠圍觀。”風遙一腳踹在丁寶燁身上,將他踢向院子里。
失去眼睛的丁寶燁,聽見身邊有很多人的聲音,是他熟悉的丫鬟和小廝,卻沒有一個人敢伸手拉他一把。
沒有人敢碰他,他只能在黑暗中掙扎,默默聽著周圍的小聲議論聲,承受著周圍無數人的圍觀,正如他曾經圍觀丁寶哲一樣。
風遙冷笑著,她平生最憎恨那些看客對受害者的圍觀行為,表面上似乎什么都沒做,可實際上圍觀的行為,全都是在對侵害行為推波助瀾。
……
“下一個你自己處理吧。”風遙看了一眼院子,隨手一抓,將一個小廝抓到丁寶哲面前,“這人你應該很熟悉,他本是馬廄里養馬的小廝,可卻伙同其他人一起欺辱你,將你關進馬廄,反鎖著馬廄的門,看著你被發狂的馬匹踐踏。”
風遙無可奈何地望了一眼丁寶哲,若不是時間緊迫,她急著帶幾個人離開這勞什子墟溟境,她絕對不會出手替代丁寶哲報仇。
報仇這種事當然是得讓丁寶哲自己報,哪有她代替的道理。
她輕輕嘆了一口,罷了,反正墟溟境只是一個幻境,得趕緊解決完事情,帶他們出去。
丁寶哲的搼頭微微顫抖,這件事他記得很清楚。
那是他十二歲的時候,大丫鬟授意讓這些小廝欺辱他,于是幾個小廝將他丟進馬廄里,又給馬喂了發狂的藥。
他在馬廄中的那個晚上,恐懼的陰影一直籠罩著他,一直躲在角落里看著那些馬,他瘦小的身子在鐵蹄之下,根本無法抵抗半刻。
他呼救,可馬廄外面只有這些小廝的狂笑聲。
那些人根本沒有將他當成丁家的少爺,他活得甚至連下人都不如。
好在上天垂憐,也因為他的身軀太瘦小,讓他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個洞,他躲在那洞里,才熬過了一個痛苦的晚上。
丁寶哲一步步走向小廝,終于鼓起勇氣,一巴掌抽在小廝的臉上。
這一巴掌,仿佛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的臉色慘白,第一次向施暴者復仇,將他心底塵封許久的憤怒徹底打開。
風遙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他當時用了兩只手打你,廢了他的手吧。”
“嗯…”丁寶哲渾身顫抖,他克制著畏懼,向小廝出手,借助魔氣的力量,砍掉了小廝的雙手。
其實他根本無法控制魔氣,是風遙在悄悄的幫他,不然以他猶豫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做到。
看著小廝痛苦的哀嚎,丁寶哲臉色發白,額頭上滲著一層汗水,緊咬著嘴唇,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真的親自收拾了曾經欺負他的人,這是他十幾年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他從出生至今,一直低人一等,盡量讓自己活得透明,從不敢招惹任何人,戰戰兢兢的活著,忍耐著,哪怕變成鬼。
心里有什么閘門被打開了,他逐漸找到了復仇的感覺。
魔氣在他的手中越用越順利,他的眼睛里也逸散著一層黑氣,原來報仇竟然如此暢快,將多年的壓抑和痛苦,全部報復回去竟然如此快樂。
“很好,很好。”風遙贊同地看著丁寶哲,他距離入魔越來越近了,已經開始黑化,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人了,甚至能順利控制魔氣。
“我要殺了他們!我要讓他們付出代價!”丁寶哲伸出手,控制著一股魔氣,將丁家的眾人拖到門前的平臺上。
他雙臂交疊,手指化爪,指間魔氣四溢,黑氣從他手中散發出去,帶著無盡的寒意和邪惡的力量,狠狠地擊在那幾人的胸口,
丁家的幾人,在這股魔氣的沖擊下,連發出聲音的機會都沒有,便被黑暗吞噬,接連吐出黑血,沉重地倒在了原地,生死未卜。
“哈哈哈哈哈…”丁寶哲狂笑起來,這力量的感覺很好,以前那些欺負他的人,全都只能匍匐在他的面前,像待宰的羔羊一般脆弱渺小。
魔氣四溢,肆無忌憚地蔓延開來,仿佛要將周圍的一切都吞噬殆盡。他的整個身軀被漆黑的魔氣纏繞著,魔氣化作一股無可匹敵的磅礴力量,讓他無比強大。
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善待過他,那么他要親手打碎整個世界。
魔化的感覺很好,他再也不會被任何人欺負了,他可以掌握著所有人的生死,他會變成強大的魔,報復世界的惡意,讓世界因他而震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