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方引領隊伍的是兩位形同枯槁的中年村民,他們穿著樸素甚至有些破舊的衣服,臉上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表情。
他們手中緊握著鐵鍬,仿佛這簡單的工具就是他們伸張正義的道具,給了他們無限的勇氣。
緊隨其后的是一群同樣熱血沸騰的村民,大叔大嬸們紛紛義憤填膺,每個人手中都緊握著鐵鍬或斧頭,準備隨時投入戰斗。
“沒天理了!”帶頭的大嬸情緒激動,她的聲音充滿了憤怒與悲傷,“我的女兒啊,你怎么能跟著那個小白臉跑了呢?你讓我的老臉往哪放啊!”
她的哭嚎聲在空氣中回蕩,中氣十足的聲音,讓這一幕充滿悲戚的味道。
“趕緊把傅家女兒還回來!”一個面容威嚴,留著長須的男子指著二樓欄桿旁的風遙,“拐帶別人家女兒私奔,你這種人該被打死!還有那個不檢點的女子,抓回去浸豬籠!”
風遙臉色很難看,這群人,該不會是傅家父母和周圍的村民吧?
還真讓她給猜對了,帶頭的兩人正是傅雨柔的父母,以及跟在他們身后的傅天賜。
除了這一家三口之外,那個發話的長胡子男子,正是本地的村長。
傅家發動了村里所有游手好閑的人,浩浩蕩蕩地來客棧逮人。
這群人男女老幼都有,男的多是些打牌賭酒的閑漢,女的多是些七嘴八舌的村婦,他們最大的愛好就是看熱鬧,東家長西家短,最對他們的胃口。
哪家若是出了閑事,這些人便一擁而上,站在道德的高點,品著茶余飯后的談資,仿佛化身為正義的神,慣愛對旁人指手畫腳。
現在,這群人由村長帶著,雄赳赳氣昂昂地要來找風遙“聲張正義”。
“鄉親們,別讓他跑了,抓住他!”傅家母親惡狠狠地盯著風遙,“那小子幾次三番調戲良家女子,還慫恿那小賤蹄子私奔,不知羞恥!”
她大概只想抓傅雨柔和曾文朗的丑事,絲毫不顧自家女兒的臉面,罵得底氣十足。
一群村民立即蜂擁而上,抄著家伙要打風遙,紛紛爬上了二樓。
眼見兩名壯漢揮舞著鐵鍬逼近,風遙迅速反應,飛起一腳,精準地踹在第一個壯漢的胸口,力量之大,竟將他直接從樓梯上踢了下去。
緊接著,她身體輕盈地一轉,一個漂亮的掃腿動作,將另一個壯漢也狠狠地踢倒在地。
這兩個壯漢狼狽地爬起來,盯著風遙,有點猶豫要不要繼續沖過去,她剛才那兩下子,出腳是真的狠,胸口還悶疼著。
他們只是來看熱鬧撐場子的,沒必要真的拼了命去,挨了兩腳,他們心里開始打退堂鼓。
后面的村民有點膽怯了,他們只知道曾文朗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書生,哪里知道這書生竟然會武?
面對一個弱書生,他們可以兇神惡煞地指指點點,可面對一個會武功的高手,這群人心里都怵,誰都不想出頭。
傅家父母見村民猶豫,當即紛紛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該死的登徒子,糟蹋了我的女兒,還毀了她清白,讓她怎么嫁人啊!”
“天殺的!我要跟你拼了,這條老命不要了!”
“你這窮鬼,讀圣賢書都是騙人的,我女兒怎么跟了你這個東西,眼睛瞎了啊!”
哭嚎聲一聲高過一聲,不知道的,還以為遭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風遙盯著那兩人,當真是空口說白話,胡說八道不帶打草稿的?
傅雨柔現在還是個黃花大閨女,什么都沒有做,在他們口中,已經變成了不貞不潔之人,說得有模有樣,仿佛親眼看見了曾文朗糟蹋傅雨柔似的。
這兩人當眾哭嚎,大喊傅雨柔被糟蹋了,這不等于坐實了傅雨柔不貞的傳言嗎?這會讓全村人都認為傅雨柔是個不干凈的女孩,以后讓傅雨柔怎么活?
說到底他們根本不在乎傅雨柔的死活,只是想把女兒弄回去,畢竟女兒可是他們換錢的工具。
“我看你們誰敢!“
就在這時,一聲鏗鏘有力的呵斥聲從客房中傳出,剎那間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
莎英的身影從客房中走出,顯然是被外面的動靜所驚動。
她毫不猶豫地沖到風遙的前方,紅纓槍緊握在手中,如同一道堅不可摧的屏障,堅決地護住風遙和昏迷中的傅雨柔。
風遙有點感激地看了一眼莎英,她趁機抱起地上的傅雨柔,往后退了幾步。
傅雨柔被下毒,生死未知,一大早上,傅家父母立即帶著村民來客棧找茬,這一切未免太巧合了點。
風遙思索著劇本,她不明白傅家父母究竟怎么找到這破客棧的,有人通風報信不成?
也不對啊,曾文朗和傅雨柔又不是什么重要的達官貴人,一個窮書生和一個農女,值得被什么人大費周章地盯著?
再說給傅家父母通風報信,能有什么好處嗎?難道傅家父母會花錢雇探子嗎?
那兩人將銀子看得比女兒還重,很顯然雇探子是不可能的。
那么只能是“劇情”了。
劇情為了修正被風遙改變的部分,特地安排了這么一出。
風遙盯著傅家父母和那一群村民,她的眼神漸漸發冷。
看來只要她改變劇情,劇情會自發地修正回原本的軌道,走上注定的路線。
她解決了兩個人牙子,阻止了傅雨柔撞樹,那么劇情接著讓傅雨柔中毒;她將傅雨柔留在身邊,沒有送回傅家,那么劇情讓傅家父母帶著全村來找她要人。
“你又是哪來的小丫頭,在這多管閑事!”一個身材魁梧的年輕男子,指著莎英大聲罵道。
這年輕男子一身橫肉,大肚便便,身材高大,分明只有十六歲的年紀,看起來卻像個二十好幾的人。
此人正是傅雨柔的弟弟,傅天賜。
傅天賜瞪著銅鈴似的眼睛,盯著莎英,一步步走向前面,呵斥道:“小丫頭,給小爺讓開。”
“呵…”莎英冷笑一聲,“想讓我讓開,你們除非從我的尸骨上踏過去。今天我在這里,誰也休想傷害他們半分。”
“你別給臉不要臉,”傅天賜怒了,指著她罵,“看看你這男人婆的樣子,小姑娘家舞刀弄槍,以后哪家男人敢娶你?”
“對,女孩就要有個女孩樣子,”傅家母親也不依不饒地罵起來,“今天大伙都看到了,這個女子拋頭露面地袒護登徒子,今后絕對嫁不出去!誰家都不會收!”
在他們看來,“嫁不出去”是對一個女子最大的辱罵,沒有男人要,她一輩子都會完。
女子天生得嫁人,嫁不出去的女子,會一輩子遭到恥笑。
莎英給氣笑了,該說這些人無知,還是該說他們惡毒?
“我嫁不嫁人與你們何干?”莎英冷笑一聲,用槍尖指著他們,“今天我話放這,你們誰敢再上前一步,別怪我這柄槍不長眼,要用血來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