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耶!”風遙開心的笑著,又拉著白艷嬌迫不及待地走進了玉器店,她是個好奇寶寶,以前從來沒有好好逛過凡間呢。
白艷嬌也被她這種無憂無慮的純真所感染,心情難得的暢快起來,今天索性什么都不管,不理會范家的事情,好好放個假。
風遙拉著白艷嬌,從街頭逛到街尾,買了一大堆新奇的玩意,真是玩了個盡興。
街上什么都有,賣小物件的、賣小吃的、雜耍的、算命的…五花八門,顯出一副人間百態的圖景。
沿著街,兩人一直逛到了中午,午飯時間到了,風遙拉著白艷嬌去了安平縣最大的茶樓,點了最貴的菜,坐在豪華雅間里,一邊聽著說書人講著評書,一邊享用美食,好是自在。
白艷嬌格外珍惜現在的時光,很難得出來一趟,自從她嫁進范家的五年,便一次也沒有來過茶樓吃飯,整天省吃儉用為了那個家忙活,賺的錢從沒有自己享用過。
即便是今天來茶樓吃飯,用的也是風遙的錢,倒讓白艷嬌感到有些愧疚。她知道一只修為低微的小狐貍,想要攢點錢不容易,可風遙卻毫不猶豫地拿出來請她…
午飯過后,風遙拉著白艷嬌繼續逛,逐漸走出了安平縣的縣城范圍,走向天落山的方向。
整整一下午,兩人費勁的爬上天落山頂,爬山過程中,她們看見了眾多在山中忙碌的人:采藥人進山采藥走這條路;砍柴人進山砍柴走這條路;獵戶進山打獵,也同樣走這條路…
人們匆匆來,又匆匆去。
砍柴人背著重重的柴,卻唱著山歌,腳步沉重又歡快;
采藥人認真分辨著藥草,路過她們身邊時,向白艷嬌打招呼,叫她“范家娘子”,還叮囑她保重身體,別太累了;
獵戶要將新獵到的兔子送給她,說是自己的妻子在繡莊做繡娘,曾得到過她的照顧……白艷嬌微笑著拒絕了,知道獵戶家里還有三個孩子要養活,她不愿拿走這兔子。
……
這些普通的人,雖然與白艷嬌交情不深,卻流露著細小的善意。
風遙跟著白艷嬌,興趣斐然地看著這一路的風景,看著遇見的人,露出會心的笑。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紅彤彤的晚霞染紅了天空,使得大地也顯得一片赤紅。
風遙和白艷嬌終于爬上了天落山的山頂,站在山頂俯瞰著山腳下的安平縣城。
家家戶戶的房租鱗次櫛比,此時正是晚飯時間,屋頂上的炊煙裊裊升起。
夕陽下,安平縣正如它的名字一樣,安寧祥和,平凡淡然…
風吹過白艷嬌的衣服和頭發,夕陽將她的一身泛白的麻布裙子染成妖冶的紅色。
“姐姐,你看見了什么嗎?”風遙站在白艷嬌身后,輕輕的問。
“看見…”白艷嬌不知道風遙指的是什么。
“姐姐,看看這人間。”風遙小聲說,“我不信你看不到的。”
“你是說…?”白艷嬌仍然不想回答那個答案。
“滿城籠罩著死氣,不是嗎?”風遙直接點破,“你是九尾天狐,你不會看不出來安平縣上空的死氣,你只是覺得這與你無關,自動忽略了。”
“我…”白艷嬌低著頭,“我只是來報恩的,為了渡劫…”
“這一路上,你我都看見了多少?”風遙繼續說,“不論是城里熱鬧的街道、奢華的茶樓,還是山間忙碌的獵戶們,或是你繡莊中的繡娘…他們與你無關嗎?你身處在塵世之中,看見的難道不是人間嗎?”
“…”白艷嬌沉默著沒有說話。
“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努力的活著,努力的維持著這片人間圖景,不是嗎?可是你也明白,這滿城的死氣降臨之后,我們現在看見的安平縣,會變成一座死城,他們都會遭遇災難,你還要繼續無動于衷嗎?”風遙說。
“可我只是妖,凡間事有凡間的因果,我無需插手。”白艷嬌回答。
“妖又如何,妖族難道不是這凡間的一份子嗎?你難道不也是眾生之一嗎?身為眾生,為何不可插手?”風遙質問道,“你眼里看到了范家,看到你自己的劫數,有沒有好好看看這人間呢?你修的難道不是天地的大道嗎?天下蒼生真的與你無關?在你走進安平縣定居的那一刻,其實你已經沾染了因果,又怎么能置之不理?”
“可…”白艷嬌聽到這里,卻無從反駁。
“不論出生是妖還是仙,只要你能救蒼生于疾苦,能為這世間做點什么,修煉一途就是有意義的,否則我們為何而修?只為自私自利,為浪費天道的資源嗎?”風遙反問。
“小丫頭伶牙俐齒…”白艷嬌回頭看著小姑娘,伸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臉,“但是你說的對。”
風遙微笑著,用一個高深莫測的眼神望著她,道:“那么,姐姐明白接下來要做什么嗎?”
“我…”白艷嬌猶豫了一下,“我會盡量…”
“離開范家吧,你有更廣闊的世界,你肩負著蒼生的福祉,不要因為一個家庭而栓住自己的心,你不需要被他們欺負,也不需要勾心斗角,你要修的是大道。”風遙說。
“哎……”白艷嬌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望著夕陽的方向,沉默許久。
風遙挽著她的手臂,同她一起望著夕陽,不再說話。
風遙知道,此時此刻,白艷嬌需要的是安靜的思考,她會等,等待這位姐姐自己想清楚一切。
直到夕陽徹底沉下去,月亮懸掛在天落山上方的天空,星星閃閃爍爍的掛在天上,滿天星河璀璨…
風遙望著天空,不知為何感到一陣頭暈,意識開始模糊,逐漸失去知覺…
她毫無預兆地倒下去,幸好白艷嬌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
直到此時,白艷嬌才發現,風遙身上好燙,燙得可怕…
白艷嬌伸手試了一下風遙的額頭,額頭也好燙,是發了高燒。
這笨丫頭,怎么病成這樣還硬撐著,她竟然一直沒察覺風遙的狀態,直到風遙現在突然昏倒了才注意到。
白艷嬌不得已暫時放下所有的思緒,現在必須要找個地方給風遙醫治,也不知道風遙得了什么病。
她第一個想到的地方,仍然是回到范家,范家是她居住五年的家,不管范家人如何,她習慣了居住在范家。
白艷嬌背著風遙,毫不猶豫地踏著風飛起,向山下奔去,怎么會這樣呢,風遙還陪著她逛了一整天,一整天都活潑快樂的樣子,難道一直在忍著病嗎?
白艷嬌急匆匆的背著風遙趕回了范家,卻發現范家大門敞開著,范婆婆和范成一副心滿意足的態度,范桂楠在一旁閑情逸致地嗑瓜子,眉開眼笑。
這家人直到見到白艷嬌回家,方才收住了喜悅的神態,露出怒容來。
“你這個掃把星,還知道回來?”范婆婆罵道,“家里的活都不干了?跑出去鬼混,還要不要臉,不守婦道的東西!”
白艷嬌望著范家婆婆,她心里一片凄涼,自己的妹妹昏迷不醒,家人卻對此視而不見,只顧著一回家就罵她?
不管平常有怎樣的恩怨,可生命為大,至少要先醫治病人,恩怨等治妥當了再提。
“婆婆,我妹妹病了,需要請醫。”白艷嬌耐著心點明出來。
“呵,”范婆婆冷笑一聲,“醫她?我早說過把那野丫頭趕出門去,你始終不聽勸告,執意留著她,現如今生了病倒要死在范家,別連累我們,喪門星。”
“誰讓你不扔出去,自作自受。”范桂楠在一旁扇風點火。
“我們范家可不養這種來歷不明的野丫頭,又不是范家的人,我們為什么要醫她。我勸你趁她還沒斷氣之前,先丟去亂葬崗,也省得看著晦氣。”范婆婆繼續說。
白艷嬌一片心涼,她一慣知道范家人態度惡劣,卻沒想到竟然自私到這種地步。
“可她是我的妹妹!”白艷嬌心中慍怒,妹妹病著,昏迷不醒,她也沒什么心情再聽范家人的污言穢語了。
“妹妹也不行,我們范家不養外人。”范婆婆反駁得理直氣壯。
范成臉黑著,盯著白艷嬌,痛惜道:“你膽子越來越大了,又惹母親不高興,平時我體諒你,今天的事情卻沒辦法原諒了,你竟然能為了一個外人忤逆母親,我好傷心…”
白艷嬌冷笑起來,青丘的小狐貍是她心底的逆鱗,她是青丘的九尾狐,她的責任就是保護狐族,正如十五年前的戰場一般,她可以拼出命去,不顧一切的消滅敵人。
她心里的焦急與擔憂逐漸壓過理智,管什么報恩不報恩,她青丘的妹妹最重要,她決不能任由任何人欺負小狐貍,這天劫不渡也罷。
修真,不正是為了保護狐族不被欺負嗎?
“體諒?對不起,我不需要!”白艷嬌盛怒之下,第一次對著范成反駁,“你所謂的體諒,就是讓我委屈求全,丟下妹妹不顧?你的母親是母親,我的妹妹就不是妹妹?”
“你!”范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反了你了,你一個孤女,我們范家好心收留你,我一直對你百般愛護,你卻如此不領情?!”
“照顧?如果你的情是降我為妾,每晚去醉花樓,又要娶那宋家姑娘為妻,那你的情,我真的領不起。”白艷嬌懟一次就敢懟第二次,風遙昏迷不醒,她心中焦急,范家的態度徹底讓她涼了心。
“逆婦!”范婆婆罵道,“我們范家怎么出了你這樣不不孝順的媳婦,真是看走了眼,當初范成就不該娶你這個掃把星。”
“那很抱歉了婆婆,當初您的眼睛是瞎的,是我采來靈藥,才治好了您,您當初不是看走了眼,是根本看不見呢。”白艷嬌繼續懟,“至于現在,您不顧五年情誼,要將我的妹妹丟出去,那么我誓與妹妹共存亡,自請下堂,請一份休書,這范家媳婦的位置,我不稀罕。”
“什么?!”范成這才感到有些怕了,休書?她怎么敢的,以前只要提起休書,她都會乖乖聽話,現在怎么敢自請休書了?
“你沒有聽錯,我要請一份休書。”白艷嬌說。
“寫!”范婆婆氣得臉色發黑,“范成,休了她!宋家已經答應提親,這個掃把星留不得。”
“行,反正我也早看這黃臉婆不順眼了。”范成聽母親發話了,于是毫不猶豫拿出紙筆,寫了休書。
“等一下,”范婆婆又叫停,“休了她可以,但是這掃把星別想帶走范家的任何財產,我范家的東西不能給一個孤女拿去。”
“可以。”白艷嬌冷笑,“我凈身出戶,絕不拿范家一絲一毫的東西,就連身上這身衣服,也還給你們。”
白艷嬌說罷,走向里屋,在兩個丫鬟和范婆婆的眼前,換了身上的衣服,將泛白的麻布衣服丟下,換成了風遙之前送她的那身紅裙。
當她換完衣服走出來的時候,范成看她的眼神略微有一絲迷離。
一身紅裙的白艷嬌,顯出一股天然的嫵媚,即便不施粉黛,也有些驚艷的美。
范成倒是想起,第一次見到白艷嬌時,她也是一身紅裙,那時的她仿佛九天仙女一般,就算十個宋家姑娘也比不過。
范成一時間看得有些癡了,怎么白艷嬌在家的五年,也沒感覺她有這樣漂亮啊?
白艷嬌可不允許范成臨時反悔,于是又說話道:“你家范家的東西,我一樣也不會帶,怎么,休書寫完了嗎?”
范成臉色難看,果然刁婦還是刁婦,就算換了一身衣服,仍然惹人厭惡,他不再看她,寫了休書,簽了名字。
白艷嬌等在一旁,盯著范成寫休書,休書拿到之后,她背著風遙,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