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的傲慢。”

“傲慢？”楊佳一頭霧水，習慣性看了眼林見鹿。

林見鹿：“你以安如可的名義買走黎玖舟房間里的枕頭，并故意走漏消息。你知道黎玖舟極其厭惡和安如可莫須有的緋聞，所以你故意激怒他，讓他在門外和你假扮的‘安如可’爭吵。以此保證，事發后，酒店所有工作人員，都能成為你的目擊證人。”

劉菲向后撩了下自己的頭發，點點頭：“黎玖舟們，生在金字塔頂端，進娛樂圈跟玩票似的。安如可被資本推著參加了幾個綜藝，就真的以為自己轉型成功了。其實，她在黎玖舟那種人眼里，跟陰溝里的臭蟲差不多。”

去年，有好事者以黎玖舟和安如可為主角剪了個豪門闊少救風塵的視頻，火出了圈。

安如可開直播，上綜藝，商務站臺，無時無刻不在花式提及黎玖舟。

黎玖舟一夜之間成了安如可的流量密碼，網絡包辦老公。

被狠蹭一波流量的黎玖舟一氣之下讓經紀人買斷了視頻創作者的版權，全網下架了那段視頻。

黎玖舟工作室甚至放話，要全面封殺安如可。

安如可這才消停了一段時間。

劉菲故意激怒黎玖舟，目的就在于把警方的注意點轉嫁到黎玖舟身上。

“你降低室內溫度，干擾警方對安如可死亡時間的估算。假裝無意間泄露黎玖舟曾在案發現場門外和安如可爭吵。黎玖舟被保釋后，你又在網上帶節奏煽動網友情緒，甚至扭曲事實欺騙劉喜源去殺黎玖舟，”

林見鹿按照時間線，把案發前后劉菲的所作所為，逐一捋清。心底不由感嘆，劉菲對人心敏銳的洞察，完全不像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工科女。

可能是年少時的經歷，也可能是她過早地接觸了社會冰冷陰暗的一面，劉菲精準拿捏了人心隱秘處的不可說。

可惜，造化弄人，無論她曾經遭遇如何，都不能成為她殺人的理由。今日種種過后，漫長余生，等待她的將是無盡的牢獄之災。

林見鹿一瘸一拐走出劉菲的病房，折騰了這么久，兩起案子差不多在同一時間有了突破和結果。

林見鹿的心底既沒有想象中如釋重負的欣喜，也沒有過多的唏噓感慨。

因為，還有一個人，生死未卜。

她快步走到加護病房，門口兩邊守著的保鏢，盡職盡責地大手一攔：“不好意思，這里閑人免進！”

林見鹿悻悻地摸了摸鼻尖，不知該轉身離去，還是硬闖進入。

正在林見鹿進退兩難之際，黎爾苒嘴角緊繃，氣勢凌人地從病房內走出來。迎面看到林見鹿，原本陰沉的臉，變得更難看。

“那個，你叫林見鹿是吧？”

面對黎尓苒的明知故問，林見鹿從善如流地點點頭。

“黎玖舟醒了。”黎爾苒又補了句刀，“人是醒了，但腦子沒醒。”

林見鹿不明所以：“腦子沒醒？為什么？”

“呵，為什么？林警官，你覺得我會知道一個肺部中槍外加腦震蕩的神經病腦子里在想些什么嗎？”

黎爾苒神情復雜地看著林見鹿，不明白眼前清冷得甚至有幾分寡淡女孩子，究竟有怎樣的魅力，能讓黎玖舟這個小混蛋清醒后，發了瘋。

黎爾苒冷著臉看保鏢制住黎玖舟：“先養傷，其余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緩一緩再提。”

“林見鹿不屬于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和事，”黎玖舟麻醉勁兒剛過，整個人跟吃錯藥一樣，非得強撐著爬起來，血壓像坐過上車一樣，監護儀的報警聲吵得她太陽穴青筋直跳。

黎爾苒怕他直接從特護病房一步到位去到太平間，咬牙切齒地說：“林見鹿是吧，我去給你找，你給我消消停停等著，別沒等來林見鹿，倒把自己的小命折騰沒了。”

黎爾苒深覺自己上輩子肯定是欠了黎玖舟這貨，這輩子又當爹又當媽，偶爾還得黑化激一激黎玖舟的血性。

孩子大了，一朝心思變野，十匹馬也拉不回來。

林見鹿哪里知道黎氏姐弟間的齷齪，三步并作兩步，進入加護病房。

“黎玖舟，你能聽見我說話嗎？”林見鹿俯下身，不確定地在他耳畔喊了兩聲。

黎玖舟面上仍罩著氧氣面罩，聽到林見鹿的呼喚后，眼球在眼皮底下劇烈轉動，喘息著睜大雙眼。

他的眼睛大而深邃，盯個木頭樁子都能讓人感覺眼神拉絲。這會兒一瞬不瞬地盯著林見鹿，努力往她的方向伸著手指。

林見鹿沒有主動去握黎玖舟的手，但放在病床上的手也沒后退：“我在，你想說什么？”

黎玖舟艱難地喘息著，慢慢摸索的手指在觸及到林見鹿指尖的那一刻，死死纏住了她纖細有力的手掌：“別……”

他努力平復心情和呼吸，透明的氧氣面罩很快蒙上一層水汽。林見鹿心頭一緊，想到了昨天氧氣面罩上噴涌而出的鮮血。

她難得在黎玖舟面前有了一丁點能被稱為耐心的東西，低頭安撫著：“我不走，你別害怕，不要用力，小心傷口出血。”

得到承諾后，黎玖舟的手指緩緩卸下力道，整個人處在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中，平添幾分脆弱感，無端惹人心生憐憫。

林見鹿半弓著身子，拿出自己少有的耐心，小聲在他耳邊說著劉菲的供詞。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黎玖舟終于安靜下來。

林見鹿盯著他憔悴的臉，長吁一口氣，她曾在這具軀殼里生活過一段時間，面前的男人，熟悉又陌生。

她掙了一下，黎玖舟握得更緊。林見鹿只能狠下心，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

目送林見鹿滿腹心事的離開，黎爾苒冷笑一聲：“黎大公子，你這演技應該得小金人吧？”

黎玖舟緩緩睜開眼睛，自己取下氧氣面罩：“沒什么演繹的成分，全憑真聽真看真感受。”

黎爾苒沒再長篇大論，一針見血：“你要想好，我們姐弟倆的命運可從沒捏在自己手里過，黎氏將會走向何方，一切都是未知數。”

黎玖舟傷在肺部，肺腔過濾的每一口空氣都讓他感覺疼痛難忍，但他仰起臉，語氣仍是黎爾苒見慣了的三分混不吝：“黎總，你不明白，從遇見她開始，我沒了權衡利弊的習慣。”

如果，權衡利弊后，是放棄你。

那我，選擇放棄權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