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冷峻似鐵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2449字
- 2024-05-10 18:35:54
劉婉娘傳紙條,分明是想告訴自己,這個紀天和張載有聯系。
可萬一我沈放前世不是歷史老師,而是一個屠狗輩呢,這紙條不白傳了。
現在回想一下,劉婉娘的話針針見血,暗示紀天有滔天的本事。而且提及“竊天囊地”幾個字眼,這是紀天嘴里說出來的原話。
應該說劉婉娘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她一邊拿話刺激紀天,一邊暗示沈放該開口了。
對付這些信念頑強的老夫子,確實難過對付手執刀槍的武夫。
武夫消滅了他的肉體便罷,這些老夫子除了肉體還有信念,還有擁躉。
有些開宗立派廣收門徒的碩儒、道尊、高僧、神醫,殺了他遺患無窮,甚至遺臭萬年。
曹操殺華佗正是其中一例。
沈放放下碗筷,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
“竊天囊地,有意思。”
沈放以手指輕敲桌面,敲一下念一個字。
“唉!只是這大宋的天快塌了半邊了,大宋的地也要割去一半了。官家卻一味割地賠款,置百姓水火于不顧。”
沈放突然眼神凌厲的盯著紀天:“紀真人以為沈某人也要學官家一般,見到金軍就磕頭認爹么?”
紀天白了沈放一眼,沒有做聲。
“紀真人,不怕實話告訴你,金人已快到黃河邊上了,過不了多久,汴京城將再次被金人包圍。”
“你所謂的天理昭昭,是誰的天?大宋的?還是金國的?”
紀天板著臉,仍不做聲。
“我不管它誰的天,只要有我沈放的命在,西軍就會像一支鋼針般插在這里,百姓就可以安居樂業,不受金人侵擾。”
“哪怕金軍打下汴京,殺盡朝廷百官,甚至皇帝,井陘道還是大宋的天。”
“如果這也是所謂的竊天囊地,那我沈放就竊了它又何妨!”
劉德仁馬上順著話開口道:“沈置制使說的在理,現在河北山西金軍橫行無忌,唯有井陘道安穩如初。不是西軍在扛著,紀真人您隱居的封龍山也成了金國土地,你不也成了遺民……”
正在此時,門外闖進一人。
“哥,大事不好了,金軍突然出現在土門,把軍營包圍了!”
來人是侯勇,滿身煙火氣,像從煙灰里鉆出來一般。
沈放腦袋嗡嗡響,大聲斥責道:“你讓金軍跑到眼皮底下,沒有派斥候出去巡邏嗎?”
侯勇臉憋的通紅:“派是派了,估計沒出多遠……”
“你,讓我怎么說你!要是相公出了事,我拿你是問!”
沈放雙手一推,猛然離席,突然又扭頭回來。
“紀真人,老子不管你追求的天道是什么勞雜子玩意兒,橫渠先生要是看著國家遭厄運,絕對不會似你這般當縮頭烏龜!”
說完,沈放大步走了出去,丟下紀天一臉錯愕。
劉德仁、劉婉娘見此,也追了出來。
“老弟……置制使,需要我劉德仁做些什么嗎?”
沈放停下腳步,說道:“劉掌柜,你替我跑一趟乏驢嶺,吩咐楊三多速速運送震天雷至前線。另外礦區你派人盯著,那里絕對不能亂,我優先保護礦區!”
劉德仁連連點頭。
沈放又望向劉婉娘,拱手道:“婉娘,這個紀天一定要設法打動他,井陘百姓需要他幫忙。”
“謹尊將軍吩咐,奴家一定替將軍達成!”劉婉娘福了福,堅定應答。
沈放看了劉婉娘一眼:“拜托了,沈放銘記在心。”
……
沈放與侯勇連夜趕路。
一路上,沈放百思不得其解。
斡離不怎么會突然掉頭攻打土門關呢?
難道是真定以南的州縣一沖即潰,還是被誰阻止了?
按照史料記載,金軍的東路軍并沒有直下磁州、相州、滑州、浚州,而是轉往大名府李固渡渡的黃河。
這期間還有個小插曲。
金軍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一船的歌伎,載歌載舞的歡渡黃河。
由此可見金軍有多張揚,宋軍有多孱弱。
兩人一路疾馳,來到祝峰山下時,孔道上火把通明,人塞滿途,一支手持火把的軍隊正快速向土門方向奔去。
遠遠的有人認出了沈放,大聲叫喚。
沈放見是傅彪和趙大虎等人。
“置制使,祝峰山三千新軍已整裝出發。”傅彪拱手行禮道。
趙大虎手臂傷不能出戰,由他族弟趙士俊領著五百守寨士兵正在孔道上集結。
火光之下,甲葉子的金屬撞擊聲,凌亂的腳步聲,隊將的高聲呼喝,讓士兵們滿臉凝肅,情緒蹦緊。
趙大虎湊上沈放坐騎前,低聲道“頭兒,講兩句,這些都是新兵蛋子,有你在他們底氣更足。”
沈放道聲好,勒轉馬頭,來到士兵們面前。
“金軍突襲土門,土門是井陘道東大門,重要性我就不說了。”
“我給諸位的命令只有一條,不管花多大的代價,必須守住土門。”
“乏驢嶺的震天雷正在火速運來,承天寨的背嵬軍這一刻也已動身,我沈放更會堅守一線戰場。”
沈放扯開了嗓門大喝:“不管金軍有多強大,這里是西軍的地盤,老子絕不能讓韃虜在太歲頭上動土!”
“再給諸位將士提個醒,金人他也是人,他沒三頭六臂。這段時間咱們東西兩端殺的金人就是最好佐證!”
沈放在井陘道的威名是頂級的存在,不管見沒見過他的士兵,這會兒的情緒都被迅速調動起來,跟著高聲吶喊,群情鼎沸。
“傅彪、趙大虎、趙士俊聽令!”
傅彪三人齊刷刷的站了出來,傅彪為首:“請置制使示下!”
“今夜所有戰兵連夜急行軍,虎頭山寨下集結待命,若有拖延,按叛敵論處!”
三人齊刷刷的應命。
“好!沿途可能會遇上慌亂的百姓,注意安撫,不能讓恐慌蔓延!”
沈放又交代幾句,打馬與侯勇向前沖了去。
抵達冶水石橋時,混亂的局面無可避免的發生了。
星星火光中,大批的土門百姓蜂擁著沖上石橋,相互擠著,撕打著,不時有人掉下橋。
橋兩端的百姓在河邊發了瘋一般沿河狂奔,凄厲的呼喊著親人的名字。
在更遠處的虎頭山寨頂上,火光熊熊,映紅了半邊天。
沈放翻身下馬:“侯勇,石橋是通不過了,解甲渡河。”
侯勇:“哥,不疏導一下百姓嗎?他們聽你的。”
沈放大怒:“你動動腦子,這么多人誰聽得見你的話。前面軍隊若吃了敗仗,百姓都得死!”
說實話,沈放現在對侯勇很是失望,他甚至不如黃勝、馬重五等人有血性。
沈放二話不說,脫去身上的扎甲系在馬背上,趟入冰冷的河水中,河水淹直胸口,讓他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冰冷的河水讓他的頭腦也迅速冷靜了下來。
斡離不明知道我沈放在井陘,為何繞路走?
當初在真定景輝門下,斡離不那桀驁不馴,俾倪天下般的眼神,分明在警告自己。
而種師閔所統的本部西軍,和其他大宋禁軍無二樣,幾乎爛到了根,還不如自己招募的新軍,更看不到背嵬、踏白、游奕甚至歸德軍的項背。
若不是種師閔對自己有知遇之恩,沈放甚至不愿與張思麒、方大宸之流為伍。
腐肉不除,如何生肌?
沈放為自己突然冒出來的冷酷無情給震驚了。
在殘酷的現實面前,人性是不是該低頭?
如被人性捆綁,背上沉重的包袱還能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