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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杜鵑喋血換春顏

“如月姑娘,你來這里干啥?”沈放還是沒轉過彎來,詫異的問。

“將軍,我家員外爺吩咐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

如月小聲解釋,滿臉飛紅。

說著,如月吩咐身后的伙計進了門來。

伙計有抱著大木盆的,有提著冷熱水桶的,也有捧著銅盆毛巾,托著換洗衣物的,都是洗澡所用物件。

“哎!哎!哎!”沈放想阻止,已是來不及,伙計流水般進入了臥室內間。

沈放習慣性的皺起了眉,擺擺手道:“既然這樣,你讓他們放下木桶衣物,我自己會洗。”

如月低首齊眉,沒有回答。

待伙計放下洗漱物件,出了閣樓,如月還是怯生生的站在臥室門口。

見此,沈放再次開口:“如月姑娘,你也出去呀,我自己會洗澡。”

如月終于輕輕的抬起頭,抿著嘴道:“我家員外爺吩咐了,說將軍身上有傷,不可動喚,由如月替將軍沐浴更衣。”

說著,如月舉起一個精致的黑漆托盤,上面擺著幾個小青瓷瓶:“還要上藥,這是我家主子親自熬制的創傷膏。”

沈放腦袋瞬間嗡嗡響!

這個滿身窟窿的劉德仁,看這架勢是要把老子綁了做姑爺了,怪不得那么殷勤,專門在天長鎮開了家客棧,還配了套獨棟專享別墅!

自從這副身體本尊的妻子被土匪殺死后,他一直沒再續弦,偶爾也會做些風流快活的勾當。

可是這副身軀已換主,沈放還是有些難以適應。

在這個時代,丫鬟陪嫁伺候主子,甚至伺候到床上也是司空見慣之事。

可是換個角度,沈放現在已是單身狗,還是手握千萬精銳的統帥,如月一個丫鬟都落落大方,自己還扭捏作態就失了大體了。

沈放給自己找到了理由,便咳了一聲,張開雙臂道:“即是如此,那先謝過劉掌柜了。”

如月對著沈放福了福,輕輕替沈放解開腰帶,脫下窄袖交領苧麻長袍,露出了粘滿淤紫色斑點的內里白棉汗衫。

他身上大小十余創,在孟縣時僅僅簡單的用麻布墊上棉絮,胡亂包裹一番完事。

現在有些傷口已結痂,與汗衫粘在一起了。

沈放身長七尺,膀闊腰圓,如月夠不著,便從身前踮起腳尖貼著沈放身軀來解汗衫。

頓時,一股蘭花香沁入沈放鼻內。因是貼著身,如月發育良好的兩片蜜餞時不時蹭過,酥軟溫潤。

沈放一時竟迷糊了,不由吸了吸鼻子。

“如月弄疼將軍了么?”如月抬起一雙黑漆漆,亮汪汪的眸子,詢問道。

沈放眼神躲閃,道:“這汗衫粘了血痂,還是我來脫吧。”

說著,沈放抬手自己脫起了汗衫,可是后背的血痂粘得太緊,竟是脫不下來。

“還是如月來吧。”

說著,如月轉到沈放身后,一只青蔥般的手指沾著汗衫,另一只壓著沈放后背,慢慢活動著。

沈放長期打熬力氣,在戰場上玩命搏殺,一身肌肉線條分明,孔武有力。

如月看著沈放滿是傷痕,雄渾厚實的肩背,一張俏臉羞得通紅,手指輕輕的,一點一點的撕著粘上血痂的汗衫。

沈放整天在軍漢之間穿梭忙碌,腦子里想的都是行軍打仗,生存發展之事。如今一個香氣如蘭的小姑娘在后背不斷撫摸,時不時還來兩下,不覺小腹躁熱起來……

突然,如月手伸向沈放腰間,輕輕扯著武夫褲的綁帶。

沈放低頭一看,不由尷尬萬分。

完犢子,管不住了。

“就這么泡澡吧。”沈放不由分說提了提褲子,三步并作兩步,跨入內室,蹲入大木盆中。

如月低著頭跟了進來,默默的拿起毛巾替沈放搓揉起后背來。

“如月,你們怎么跑到天長鎮來了?”沈放為免尷尬繼續蔓延,主動問道。

“回將軍話,如月和安人、姑娘一起隨著馬大哥到了土門。沒多久員外爺就派管家追了過來,吩咐我們三人繼續前行,直到了此處。”

“員外爺買下了這家酒樓給我們安身,沒多久又雇人修葺一新,就成了現在模樣了。”

沈放哦了一聲,又問:“你家院君和其他安人、公子、姑娘呢?也來了天長鎮嗎?”

院君既是劉德仁的原配夫人陶氏。劉德仁還納了五房妾,有生兒女,至于多少,沈放也不知道。

“院君和另外幾房安人現在都安置在土門,想來外面那么亂,也要往里搬遷的。”

沈放沒再問了,倒是如月突然問:“將軍這背上滿是傷痕,山西那邊仗打得激烈吧?”

沈放嘆了口氣,說道:“打得……激烈啊!一營五百將士,活著的剩一半。”

“天長鎮百姓都稱將軍為小旋風。將軍應該殺了不少金兵吧。”

“小旋風?”沈放回頭瞄了如月一眼,笑道,“誰給起的名?”

如月見沈放暖暖一笑,心里的緊張放下不少,應道:“不知道啊!反正都這么說。他們說將軍一人獨闖金營,殺死金軍三百,自己毫發無損呢。”

沈放習慣性的皺了皺眉:“殺了三百?這就有些吹牛了。”

如月仰起頭,瞪大一雙好看的眸子問:“什么是吹牛?”

“額……就像這木澡盤,說人腰圓如盆,其實腰沒盆子粗,還隔著水呢。”

“哦,即是打誑語了唄。”

“嘿嘿,聰明。”

沈放想了想,笑道:“如月,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怎么關心起打仗的事了?”

如月一雙白嫩的手小心的替沈放搓著背,一邊應道:“是我家婉娘主子叫問的。”

如月一邊替沈放把散亂的長發挽起,一邊脆聲笑道:“將軍不知,我家主子自打住進這吉祥客棧,每天都教我出去打聽。打聽將軍打勝仗沒,打聽將軍受傷沒。”

沈放鼻子一酸,應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我這算好的了。”

“那你可得好好的,免得有人丟了魂似的。”

沈放本是聰明人,如月話已說的如此透亮,是誰丟魂他自然清楚。

在真定廟會救下劉婉娘是多年前的事,那時她和如月一般的丫頭片子,不解人事。

可是自從那次之后,沈放就沒見過劉婉娘,甚至她長什么樣子都不記得了。

這個年代的人嫁娶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很多大戶人家的女兒深居閨閣,到了出嫁還沒見過夫君一眼的比比皆是。

想來這個劉婉娘也是聽從了劉德仁的安排,要不就是因那個獨闖金營,殺敵三百的傳聞。

“昨日我家主子伏案作詩,不想被我從后頭窺見,她硬是一把就將宣紙撕爛不給我看。”

如月說著,扳著沈放的脖子,貼近了看著他,俏皮道:“你想不想知道我家主子寫的是什么詩?”

這小妮子見沈放如此平易近人,慢慢的恢復了少女天性,連將軍也不叫了。

沈放掬了一把水,彈到如月豆蔻般的臉上,笑道:“你都這么問了,我能不聽嗎?”

如月咯咯笑了起來,猛然站了起來,背起手醞釀一番,拿腔拿調吟了起來。

紅櫻當日別樣紅,

萬千將士虎如從,

摧營陷陣敢當先,

杜鵑喋血換春顏。

天清云淡寧福至,

只因愚人豈憂天,

大好山河拱手讓,

換得螻蟻且偷生。

吾心日夜聽風雨,

夜來雷鳴晝如許,

金戈鐵馬入夢來,

教奴如何不思君。

如月稍嫌稚嫩的語調在屋里回響,沈放卻聽得詫異萬分。

這個劉婉娘深居簡出,七言絕句押韻雖然欠了些火候,卻洞察世事,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何來的先見之明?

如月念完,頗為得意。

“如月記性可好,看一遍就記住了。當時我就念了一句‘教奴如何不思君’,主子就把詩給撕了,咯咯咯……”

如月天真爛漫,開心得碎步連連。

可沈放卻在心里默念——杜鵑喋血換春顏。

趙宋的江山,就算軍人喋血,有春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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