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馬擴的蹤跡
- 靖康之后,率岳飛拾山河
- 禿筆畫方圓
- 2690字
- 2024-01-05 17:05:42
馬重五靠在城樓木欄上伸了個懶腰,身上四十余斤重的甲胄壓得他精疲力盡。
頭戴兜鍪,身穿扎甲足足在城墻上巡邏了一整晚,精力再好也會頂不住。
“直娘賊,大好麥田丟了荒哪里弄吃的,這什么鬼世道!”馬重五望了眼城墻下野草叢生的麥田,嘟囔了一句。
“有金兵,韃子的鐵騎!”
遠處敵樓上有人驚聲尖叫,不多一會兒城墻內守卒炸了鍋。
馬重五腦袋嗡嗡作響,睡意全消。
抬眼望去,只見晨曦下的麥田遠處,薄霧之中一排黑點快速的向真定城移動。
是一支騎兵!
遠處的騎兵行動迅速,很快就能依稀看見馬背上的士兵裝束。士兵全身罩著黑色鐵甲,卻沒有豎起金軍的五方八卦黑旗。
真定城南面怎么會出現金騎兵?難不成金軍繞過真定南下?
馬重五還在疑惑,守城的都頭已大聲高呼:“快立旗傳警報,擊柝!吹角!”
一時之間,守卒匆匆豎起白旗,局促的柝聲,沉悶的角號亂響。
號角傳入城中,將還未從沉睡之中蘇醒的城市瞬間驚醒。
城墻下大街小巷,百姓紛紛披衣出門,驚恐的望向城樓。
沒多久,一隊騎兵甩著響鞭沖破人群,向南丘門疾馳。
身穿閃亮銀白色戰甲的吉州防御使、本路兵馬都鈐轄劉翊喘著粗氣,率先登上城樓。
他身負朝廷重托,全城百姓安危,自從劉韐手里接過軍權始,幾乎每夜不解甲就臥。
清晨突聞號角聲,劉翊知事態嚴峻,不敢耽擱一刻,領著副鈐轄馬義匆匆登上了南丘門樓櫓。
守城都頭葛洪見了劉翊,馬上上前稟報:“將軍,金人在三百步遠止步了,屬下不知是何意。”
劉翊心中焦慮,口氣非常不好:“我自會分析,不用你啰嗦。”
劉翊望向城外,只見黑壓壓上百騎兵一字排開,立在麥田里,沒有絲毫動作。
晨霧未散盡,金騎兵身形若隱若現,劉翊瞧不真切,于是大喝:“本路都鈐轄劉翊在此,城下賊軍報上名來!”
見城下金軍沒有反應,劉翊和身后的馬義打個照面,下令道:“擊鼓!”
咚咚咚!
城樓上金鼓齊鳴,聲威震天。
進擊的鼓聲一響,城內百姓知道金人要開始攻城了,慌得沒頭蒼蠅般四處亂竄,與趕往城門的士卒撞在一起,引起更大的騷亂。
“馬義,快馬傳令所有炮手、弓弩手登城,長槍營、步盾營戒備,準備雷石滾木火盆!”
“葛洪,這里沒你的事了,馬上馳報知府大人,命龔文忠分撥步卒至四門,以為備用!”
劉翊一口氣下了一連串命令,扭頭緊張的盯著城外金騎兵。
“將軍,屬下以為,城外金騎兵應該是斥候。”
劉翊正在努力平息內心各種翻江倒海,突然聽到有人小聲開口提醒。
劉翊順著聲音望去,見是步甲營副都頭馬重五。
劉翊這才覺得有些不妥,脫口道:“既是斥候,必有大軍斷后。馬都頭,你率兩百步卒出城列陣,看看對面騎兵有何動作。”
正在劉翊驚疑不定時,城外騎兵中一騎緩緩出列,打馬向城門奔來。
沈放!
這次城樓上的人都瞧得真切了,來人竟然是沈放!
沈放一身墨色扎甲,兜鍪頂端一束鮮艷的紅纓異常醒目,他騎在高大壯實的棗色戰馬上,威風凜凜。
“都鈐轄將軍,自三月一別,已許久未見。將軍這個歡迎禮讓沈放受寵若驚呀!”沈放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口中夾帶私貨。
劉翊一張紫臉頓時變為醬紫色,更黑了。
全城士兵如臨大敵,誰知來的竟然是沈放這潑皮。
劉翊一副黑臉,樓櫓上的士兵可就另一副表情了。
“原來是沈都頭,好俊的戰馬啊!”
“沈都頭,承天寨一役斬首幾顆?”
“弟兄們,快快開門,歡迎咱們廂兵英雄!”
緊張了半天,原來虛驚一場。士兵們歡喜的一涌而下,丟下劉翊一人在樓櫓上生悶氣。
沈放一行一百余戰馬從南丘門魚貫而入,沿著景福街向轉運司衙門前進。
百姓們聽聞是攻下山西承天寨的廂兵回城了,一掃陰云,蜂擁至城門附近迎接英雄歸來。
自從去年金人南侵后,城中百姓已很久沒見過這么意氣風發的大宋軍隊了,免不了圍著沈放等人好好夸贊一番。
“沈都頭是俺看著長大的娃,俺早就說日后必然大有出息!”
“好俊的戰馬!”
“沈都頭才俊呢。”
“東家,英雄配美人,咱家就該有這樣的姑爺。”
“張員外,美得你,當初你是怎么瞧不起沈都頭來著?”
……
兩旁百姓議論紛紛,沈放始終微笑著抱拳一一答謝,顯得謙虛大方。倒不是他想顯擺,樹立聲名對他日后大有用處。
李邈領著轉運司判官以下官員,候在轉運司衙門口,見一干騎兵行來,遠遠便拱手高呼:“沈都頭,本官等候多時了!”
待馬隊行至門口,李邈一眼便發現種師閔麾下都虞侯李乃雄及軍使傅彪也在列,忙拱手招呼二位將軍。
李乃雄是馬隊中官銜最高的將領,可是與正四品的李知府比起來,差得太多了。
來到轉運司衙門,李乃雄翻身下馬,引著一眾騎兵齊齊參拜。
李邈快走幾步,托著李乃雄的雙臂不讓他拜:“將軍無須多禮,爾等厲兵秣馬,馳騁沙場,乃國之棟梁。本官只恨身子骨文弱,不能策馬揚鞭,一同執戈殺敵。于國于家將軍都勝我數籌。”
說罷,李邈挽著李乃雄胳膊一同步入轉運司衙門。
來到衙門大廳分主次坐定,李邈見沈放等人英氣勃發,又是一番好贊。
沒多久,劉翊、馬義、龔文忠等人回到衙廳,一番客套后李邈問道:“李將軍,聽聞你們承天寨一帶一舉擊敗完顏婁室部屬,李少宰亦揮兵北上,太原危局緩解可期了。”
李乃雄拱手應道:“回李知府話,劉韐、解潛將軍并未與種都統制通氣,不知他們進展如何。”
李邈惋惜道:“唉!種公孤兵抗敵,悲壯至極。那,此后金人可有滋擾井陘道?”
“我軍拔了承天寨那顆毒牙,金人豈會善罷甘休,金人曾多次派兵窺視河北一側孔道,又顧忌中了我軍埋伏,不敢再發大軍進犯。”
停頓了一下,李乃雄又說道:“李知府,粘罕屯兵數十萬于太原城外,絕不容許臥榻之側有人安睡的,我軍遲早要與他硬戰一場決高下。”
“那倒也是,粘罕合圍太原兩百來天,那是志在必得,”李邈輕拍桌角,“這河北西路也不太平了,北邊已有警報傳來。”
沈放聽了李邈的話,插嘴問道:“可是中山府詹知府發的警報?”
李邈搖搖頭,冷冷道:“不,是那武舉人馬擴。”
“從保州傳來的?”
“正是,馬擴如今是保州、廣勝、安肅、順安軍廉訪使,目前與辛興宗鎮守保州,是離燕京最近的守官,他們提供的警報應該是有根據的。”
沈放無心于李邈嘴里的警報,卻琢磨起馬擴這個人來。
馬擴隨趙良嗣多次出使金國,是宋金海上盟約的最主要參與者。他面見了包括完顏阿骨打、吳乞買、粘罕、斡離不、斜也在內的金國高層,對金人最為了解。
馬擴武官出身,出使金國談判時不卑不亢,以武藝得到了粘罕的尊重,可是在大宋軍官面前卻不被待見。
趙良嗣與馬擴二人在大宋文臣武將眼里,始終擺脫不了賣國賊、投降派的嫌疑,最后史官們還把趙良嗣釘上了佞臣的恥辱柱上,永世沒得翻身。
去年馬擴從山西太原童貫大營那里要了個命令,招募兩萬義軍欲參與真定守城,卻被劉韐當成了奸細抓了起來。
這些是沈放親眼見到的事。
馬擴雖然在談判桌上沒什么建樹,可是他判斷出了金人侵宋的圖謀,并四處奔走呼吁積極備戰,卻因長期與金人接觸,疑為奸細,沒人搭理他。
如此良將大宋朝廷卻不好好利用,簡直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