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兩聲巨響幾乎連在一起。

震天動地的爆炸聲徹底的炸開了壽陽縣城凌晨的天，聲聞百里。

巨大的爆炸勢能產生無與倫比的威力，沿著城墻一路傳導過去。

登上城頭的金軍士兵頓時覺得整段城墻都在劇烈搖晃，站立不穩，或滑倒或摔落城頭。

東門外爆炸點上夯土四射，亂石穿空，塵土遮蔽了整片天空。

兩枚重達百斤，最優配比制造出來的黑火藥炸彈疊加爆破，對付一堵夯土城墻，產生的威力在這個朝代已如末日般的存在。

城磚、夯土被掀起十余仗高，簌簌下墜，無差別的襲擊了宋金兩軍士兵。

踏白軍多數躲在陷馬坑中，頭頂還有木板可遮擋，金軍卻完全暴露在磚石之下，死傷極重。

趙大虎震撼之余，依然記得自己的使命。

泥石還在天上亂飛，他已從陷馬坑中一躍而起，大喝：“將士們，快快登城！登城！登城！”

隨著他一聲呼喝，城外接連響起“登城”的吼聲。

全軍戰前已受命，炸毀城墻，登城用震天雷壓制敵人。

瞬時，陷馬坑中眾將士紛紛躍起，蜂擁沖向城墻豁口。

城內金軍懵頭懵腦，還沒反應過來，踏白軍將士已從豁口登上城頭，朝兩邊涌去。

嘭嘭之聲驟然響起。

城內像除夕夜，家家鞭炮齊鳴一般，爆炸聲四起。

刺鼻的火藥味籠罩著這座不算大的城池。

戰前，沈放給趙大虎的軍令中詳細描繪了壽陽縣城池圖。

城池幾乎呈方形，長寬近一里，城高三丈，登上城頭手拋震天雷，幾乎無死角，可襲擊城內所有目標。

三千枚震天雷加數百副弓弩，足以對抗城內數千名金軍，具體數字不能詳斷。

實際上踏白軍對付的沒有數千金軍，井陘道上游奕軍、虎衛軍已牽制了近三千金軍最精銳的鐵騎。

此時的趙大虎當然不知情，還當金軍精銳都窩在城內，率領踏白軍混合軍隊沿著城墻一路猛攻。

城頭金軍被幾聲巨大的爆炸聲嚇破了膽，面對小型的震天雷爆炸時，已失了斗志，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城頭涌道寬不過六尺，毫無躲避空間。

雙方短兵相接，踏白軍長盾開路，弓弩攢射，震天雷跟進，一路高歌猛進，如入無人之境。

拔離速全身被甲，騎著戰馬在城內街道來回奔走，試圖恢復控制。

憤怒沖昏了理智，他不斷催促士兵沖上城頭，阻止潰敗之勢。

征戰沙場十數年，他太清楚潰勢對士氣的影響了。

征戰沙場數十年，他大多數時候只在敵手陣中瞧見潰敗之勢，從未想過這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軍中。

城頭士兵畏戰，紛紛從登城涌道內沖下逃命。

城下士兵被強令登城，兩股相反而行的力量碰撞在一起，造成了更大的混亂。

嘭嘭之聲就在混亂中炸響，士兵們身上的鐵甲猶如紙糊一般，絲毫不能給士兵提供保護。

各個登城涌道上遍布著殘肢斷臂，噴涌出來的鮮血浸透了青磚臺階，濕滑無比，觸目驚心。

駭人的場面加劇了士兵們的畏懼心，頂著頭頂不斷響起的爆炸聲，紛紛躲入民宅。

混亂中，一名身穿金軍皮甲，頭戴羊絨暖氈帽，手握長刀的蒙面人一聲不吭，見人便殺。

他對于嘭嘭不絕的爆炸聲充耳不聞，手中長刀不停揮斬，連殺數十人。

完顏阿賴帶著十余騎騎兵在街上急馳。

突然旁邊的民宅二樓拋來一物，阿賴手中狼牙棒橫掃。

嗙！

此物碎裂，粘稠之物灑了阿賴一身。

火油？

阿賴聞之大驚，還沒發出警告，數根燃燒的木條已飛至身前。

大火瞬間點燃，阿賴以下十余騎騎兵被大火包裹其中。

民宅內沖出一個身穿金軍戰服的蒙面人，兇狠的斬殺著周圍觀望的士兵。

有金軍士兵大呼：“細作，有宋軍細作混入城來了。”

“殺細作！”

“殺！”

呼聲一起，場面頓時失控，士兵們再也不信任身邊的同僚，竟然相互廝殺起來。

細作流言一旦流出，便如瘟疫一般蔓延，攪動著城內金軍相互攻擊，徹底失去了控制。

蒙面人斬殺數人，悄然脫身，隱入民宅中，尋找下一個耳墜金環的目標。

城頭。

趙士俊與趙大虎兜了一圈，終于在城墻上匯合了。

這意味著踏白的震天雷已繞著壽陽縣城炸了一圈。

城中大火蔓延，高大的投石機也被火點燃，猶如一支支巨大的火把，昭示著踏白軍的勝利。

“哥，要不要下城追剿，金軍都龜縮在城中央震天雷夠不著的地方。”

趙大虎審視一下戰場，搖頭道：“還不行，城太大了，咱們手里的兵力不夠。”

趙士俊又提議：“要不就派人下城，將周圍的房子點燃，薰也要將金兵薰出來。”

趙大虎大笑：“好，這個主意不錯……等等，士俊你看看，金軍是不是自己打起來了？”

趙士俊順著趙大虎的手指方向望去，只見城中央火光燃起，一群人圍在一起相互廝殺。

“哥，是不是踏白軍兄弟沖動，殺進去了？”

“不會，我沒下命令，他們不會擅自行動……糟糕，是侯勇！”

趙大虎赫然想起侯勇可能真的混入了城中。

臨行前，沈放在信中叮囑，侯勇請求單獨出戰，混入城中制造機會開城門。

此時城門已被堵死，侯勇會不會被發現了？

想及此，趙大虎再也沉不住氣了，急忙吩咐：“士俊，你命人去把王海找來，由他負責守城頭，你我下城去尋侯勇。”

“哥，這么亂，我也不知道王海去哪兒了。”

“該死，那不等了。傳令下去，雷手弓弩手留守城頭，你我分領步騎兵下城，救人！”

言畢，趙大虎命身邊的侍衛召集人手，準備下城去。

趙士俊也匆匆離去召集騎兵。

“稟指揮使，王軍使可能出事了！”

說話間，一個步兵匆匆趕來，攔住了趙大虎身形。

“王海怎么啦？”

“稟指揮使，我與另外一個弟兄孫小七隨王軍使一起炸的城墻，王軍使說他胸口穿了個洞，活不久了，將我們罵走，自己點了雷。事后我和孫小七在城根下挖，沒挖著人……”

趙大虎大驚：“你是說王海被埋了？”

士兵見趙大虎要動怒，低頭道：“我們兄弟倆要留下點火，王軍使發火，要砍我們的腦袋。”

趙大虎這才感覺到嚴重后果，卻沒時間去管王海的生死了。

“你，聽好了。叫上那個孫小七，生要見人，死要見尸，挖不出王海來，我趙大虎親自……打板子，關你們禁閉！”

趙大虎本來是想說出宰人的狠話，最終還是忍住了。

本來已是勝券在握，現在愛將生死不明，侯勇又是沈放認的義弟，種師閔義子，擾得他心神紊亂不已。

金軍雖然也是混亂不堪，可是拔離速這個老將還在城內，這可是令山西諸將聞風喪膽的猛將。

貿然沖下城去與他近戰，不是丟失了大好優勢么？

冷靜，冷靜！

趙大虎不停的告誡自己。

那邊，趙士俊已召集了數百騎兵，發來了嗩吶號令，請求下城。

戰，還是不戰？

良久，趙大虎終于下令：“號令兵聽令，給趙軍使發令，按原計劃行事，不可下城救人！”

趙大虎緊握拳頭，暗自決定：侯勇出了事，我趙大虎一人負荊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