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不進滿臉茫然，“你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明白？”

“你最好是真不明白。”

王衍看著他不由失笑嘆息，“我也沒想到你居然這么大膽，就連這種BUG也讓你卡了出來。你......執念產生了變化吧。

“按理說在小世界里的只是執念留下的往日之影，不該有本家的意識，我是因為第一次接觸這個任務所以沒懷疑，但現在想想全是問題。”

為什么上一次最后高不進在要被自己打死的時候會下意識露出欣喜跟得意的眼神？

因為他覺得自己的目的就要達成了。

什么目的？

完成他的執念。

有執念的鬼在化解執念之前會變得渾渾噩噩，當然這只是一般的鬼物。

而高不進就是巧妙利用了這一點來掩蓋了他當時的意識就在執念小世界中的事實。

沒錯，事實上在小世界中的高不進并非執念的往日之影，而確確實實就是他本人的意識。

也就是說，現在坐在王衍面前的高不進，實際上保留有死后一直到進入地府之后的記憶。

為什么會卡到這個BUG？

因為高不進的執念在進入地府之后產生了變化。

他當時露出欣喜得意眼神的時候是因為自己要打死他了嗎？

不，是因為當時自己說的那句話。

自己說了什么？

“就你這種不知悔改的畜生憑什么天道給你消解執念輪回轉世的機會？你特么還不如下地獄呢！最起碼下地獄之后你受的痛苦越多你在陽間的媽跟妹妹就能得到更多福報，反倒能生活的更好。”

就是這段話！

這才是高不進改變后的執念！

他想通過自己下地獄受苦的方式來讓陽間的寡母跟妹妹得到更多福報！

但因為他成為賭狗的原因以及過去見義勇為的事跡讓沒有情感恍若機器的天道認為他善大于惡，雖不能功過相抵，但也不需要下地獄，而是應該化解執念后送往輪回轉世投胎。

但這不是他要的！

原本他的執念應該就是希望母親跟妹妹能在陽間過上好日子，或是悔恨自己墮入賭博的深淵。

因此他的執念才生成了這么個小世界。

但在送往上面的世界接受審判之后，他知道了如果下地獄的話，自己親人能得到福報！

于是，他的執念變了，從“后悔賭博，希望母親妹妹生活變好”變成了“希望下地獄受刑，以此交換母親妹妹在陽間的福報”。

這才是王衍前面所有調解員都在這個任務上折戟沉沙的原因！

因為根本不可能有調解員會想到這一層！

誰能想到原來一個人的執念不是生前，而在死后的陰間呢？

因為這個執念小世界就是根據他生前的執念才出現的。

王衍并不覺得自己比其他同事聰明，只是他有試錯的機會再加上細致的觀察分析罷了。

可惜，高不進并不了解陰司，他以為只要挑釁陰司，那些調解員憤怒之下就會上報，接著把他丟去地獄。

只不過他沒想到自己所在的世界只是個小千世界，這里的陰曹地府只是個分支機構，他們陰司只有執法權沒有審判權，所以無論他怎么挑釁都是沒用的。

他在這個世界被打死，那么就重新來過。

他雖然卡了BUG讓自己的意識留在這個世界，但也代表著他被這個執念世界給束縛住了。

調解員任務失敗離開，這種執念小世界也會重頭來過，只是之前的調解員進不來需要換個調解員進來罷了。

高不進的這個任務已經有十三個調解員失敗過了。

但他總會以為這次進來的這個是第一個。

“大哥，你怎么竟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高不進笑道：“走吧，咱們還得接著贏錢呢。”

“怎么說呢。”

王衍并未起身攔他，而是摩挲著下巴道：“就算再怎么氣我也沒用，我也決定不了你能不能下地獄。”

他這話一出口，原本都要走進賭場的高不進身體忽然一僵，腳就像釘在地上一樣再也邁不動一步。

“你這話什么意思？！”

看著著急轉過身來的高不進，王衍徹底證實了自己心中所想，“怎么，不裝了？”

高不進冷笑，“你們這群鬼都是廢物！我要是你就主動去畜生道轉世投胎了！”

“就這？罵人都不會罵。”王衍樂了。

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爾后才道：“這次大概也只是意外，你沒那能力主動去卡BUG。

“還有，你再怎么辱罵我想氣我也沒用，我殺了你也只不過是重頭來過換個調解員而已。我倒是無所謂，但你真等得起嗎？”

高不進沉默半晌忽然爆發，“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不是好人有好報嗎！為什么我死了也不放過我！”

王衍打了個哈欠，“如果真讓你下地獄了才是好人沒好報。雖然你賭博這事兒不值得原諒，但還是那句話，一碼歸一碼。你不如乖乖去轉世投胎，下輩子大概率還能投個好胎。大富大貴估計沒戲，但轉世成個普通富二代還是輕輕松的。”

高不進沉默半晌，漸漸平靜下來，“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其實一開始就有所懷疑，但我沒細想，畢竟我也是第一次接觸這種工作。”

王衍以前沒做過進入執念小世界的任務，所以一開始沒想明白。

重置一次小世界之后他徹底冷靜下來，然后思考了一大堆問題。

一開始他以為是自己的切入角度不對，但后來發現不對勁。

因為按照正常思路，高不進的執念肯定在人間，再加上這小世界的布局，怎么想都只有那幾種可能。

第一種：后悔墮入賭博的深淵，高利貸的欠款。

第二種：純粹的賭狗，想要贏贏贏。

第三種，也是最接近真相一種：讓母親跟妹妹過上好日子。

王衍跟之前接任務的那些調解員不熟，但不代表人家互相之間不認識。

而且十幾個調解員，總不可能關系都不好吧？

就算用窮舉法人家也能總結出幾條靠譜的“執念可能性”來。

之所以沒成，就是一開始選錯了方向。

還有就是這賭場的問題，執念生成的小世界與正常世界無異，本不該存在這種拼接賭場，正常來說應該是有好幾座賭場存在。

不過這些王衍不清楚。

真正讓他確定高不進本人有問題的，是高不進前后兩次相同的態度——解決完錢的問題之后仍舊要回去接著賭，他展現出的是一條無可救藥的該死賭狗的模樣。

那么問題來了。

在天道給出“他不該下地獄”的審判之后，他卻依舊表現出絕對該下地獄的賭狗模樣。

這是為什么？

那答案就只有一個了——他在裝！

而這也證明了其實他是帶著下地府后的記憶的。

因此王衍才結合前面的所有線索以及他觀察到的高不進那種悔恨無比的心態總結出了他改變后的真正執念！

高不進愣愣聽他分析完，半晌，平靜問道：“大哥，還有煙嗎？”

王衍遞給他一支煙。

高不進接過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而后他吐出一個煙圈，平靜道：“你們陰司審判出錯了，我應該下地獄，賭狗......不值得同情。”